午后了。
——“你以前遇事跑得那么快,我以为你带点儿牙买加血统,没想到演残疾人也演得这么传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江鸣谦挠挠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他声音有点儿哑,听着像是感冒了一样。
两个月没见,江鸣谦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苏南:“……”
“七点,你再睡会儿。冰箱有面包和牛奶,醒了自己拿。程宛找我有事,我去市中心一趟。”俯身碰了碰她额头,扣上衬衫纽扣。
陈知遇皮笑肉不笑,“下午题报你要迟到了,当课代表得负责。”
“陈老师,”苏南扒着车窗,“我下午还有点事儿,等我做完了再走行吗?”
江鸣谦笑了笑,神情有点疏淡,他忽地往上一跳,去够头顶广玉兰的叶子。
“我在忙论文开题了,挺烦的。”江鸣谦笑说,“早知道不读研了,学校里能学得不多。”
学妹镜头一转,“……那是不是陈知遇教授啊!”
“什么事?”
“在找工作呢。”
“师姐!”江鸣谦远远打声招呼,在苏南面前定住,看她脚上穿着拖鞋,右脚使力,左脚只是虚虚地点着地,忙问:“怎么了?”
苏南思绪坠了秤砣一样,越来越沉,一句“再见”还没说出口,就又睡过去了。
陈知遇在穿衣服,窸窸窣窣的。
从沙发,到床上,到支了张椅子的阳台。
到下午五点,陈知遇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仍是没人接。
就四五米的距离,苏南跟走了个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样。
陈知遇不让她在自己管不着的地方瞎折腾了,勒令她立即收拾行李,跟他去崇城。
说着,示意苏南往外走去。
“……嗯。”
然而……
去翻微信,有条陈知遇中午发来的:有事,要晚点回。自己解决午餐,外卖地址是……
陈知遇:“……”
“一个学妹毕设拍微电影,请我帮忙演个角色。”
苏南坐不住了,去翻自己通讯录,才发现陈知遇朋友的电话,自己一个也没有。
连动一动嘴皮都费力,更别提求饶。
“……什么时候回来。”
学妹一拍摄影机,“告白,全拍下了!好校园青春啊!”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苏南说台词,只听见导演不停打板喊卡。
——“反正你爱跟你脚过不去,我干脆买个轮椅当交通工具吧。”
等了二十来分钟,瞧见苏南提着拉杆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对面门口。她换掉了凉拖,脚上靸着一双黑色的棉拖。
一走出小剧组视野范围,陈知遇的言语攻击便立入飞矢流弹,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向苏南。
江鸣谦语气坦坦荡荡,带点儿锋芒毕露的少年意气,“总有一天,我一定超过他。”
陈知遇这一趟是自驾过来的。
身影两下跳上去,消失在物理院门口。
在落地时,云淡风轻地冲苏南一笑,“如果是我,不会让你异地的。”一顿,扬眉高声道,“我喜欢你,知道么?”
“嗯……下个月要去广州开会,顺利的话能拿到天使投资……”江鸣谦看着她,“……忙起来挺好的……你要去崇城吧。”
他这番折腾,会给搅合进来的人留下什么印象,留下什么匪夷所思的绯闻的把柄,苏南已经不敢去多想了。
“定了吗?”
等她慢吞吞走近了,他打开窗户,往外一看,棉拖的图案是熊本熊。
“脚趾撞了。”苏南笑一笑。
三个人的小型剧组,设了中近景两个机位,一人导演,一人拍摄,一人负责打光。
——“倒也不用费那个劲,我妈刚淘汰了一台,给你用?积极建设节约型社会。”
反正苏南现在已经欠了他一打说法,虱子多了不愁痒。
下午,苏南回宿舍收拾东西。
学妹导演:“学姐!这人谁啊!”
“还没。”
好不容易见那边热火朝天的闲聊有了停下的趋势,忽地就从物理楼前一排树影后面,窜出来个人。
三十四岁的人,需要她来多余担心吗?
苏南笑,“我演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
苏南摆出个有点微妙的表情,冲学妹道了声再见。
“陈老师……”苏南眼皮沉,时刻要再合上,“几点?你要出去?”
“能在这儿碰见您真是荣幸,请问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谷信鸿笑说:“老陈托我过来的——他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脚都这样了还演什么微电影,能走位吗?”
身材高大,十月中了还只穿件短袖,跟有多动症似的,往苏南跟前一杵,小动作就没停过。
她大约真是书读傻了,才会想着要挑衅陈知遇。
折腾了半小时,苏南从轮椅上站起来,脱下了病号服,站着跟拍摄的三人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