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门子心,我自己还没个着落——谷老板,我小时候就瞧你最不顺眼了,你看着愣头愣脑的,但怎么每回好事都能轮到你头上?”
——但其实并非这样,世界,并不围绕着某一人转。
晃晃悠悠的,悬在苏南心里。
“太爷爷临走前一阵,又特意让太奶奶磨了一回豆花。那时候太奶奶身体不好,是我们小辈的在她的指导之下折腾出来的,味道肯定比不上太奶奶自己做的。然而太爷爷喝得心满意足,拉着太奶奶手说,怎么喝了一碗豆花,一生就过去了?”
苏南从洗手间回来,还没走近门口,听见程宛几人在讨论她。
“太奶奶说,豆花就得什么都不放才好吃。和人的一生一样,佐再多料,到最后也是浮华沥尽。”
陈知遇揭了盖子,往苏南面前的米饭碗里舀了一勺豆花,又舀了一勺店主自制的辣酱,“一起吃,尝尝。”
三十四岁的男人,没有故事才乏味。
说话间,东西已经端上来了。
“黄老板好久不见。”
苏南也照着来了一勺,豆花原本有一点点涩口的口感,一时蔓延开去,等适应了,反倒觉得滋味无穷。
拿常理揣度,她不至于心大到无知无觉——然而有些话,反复说就格外腻味。他不爱赌天发誓,爱不爱一个人,到底还是要落实在行动上。
那是她第一次,很清楚地感知到一种天地浩渺,己身一芥的无助感,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惊鸿一眼容易,白首一生却难。
苏南已经分不出嘴说话了,冲陈知遇比了个大拇指。
“您什么时候再去西安,我做东给您洗尘——最近刚得一批好石头,好多人问我要,我都藏着没给,好东西就得给识货的人。”
接下来苏南便觉得云山雾罩,每一句都能知道个意思,连一起就仿佛打机锋一样——他们不避着她,可能也就是知道当面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听懂?
趁着这插科打诨的当口,苏南赶紧走上前去跟他们汇合。
怎么才喝了一碗豆花,一生就过去了?
“我愣头愣脑?我那是大智若愚!”
她知道自己乏善可陈的经历里面,也抠不出什么,值得他们反复说道——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果汁冰镇过,有点儿凉,杯壁上印上了两个指纹。
苏南想起小时候,父亲还没去世。
苏南不说话,喉咙发紧,猛点了一下头,又飞快往嘴里送了一勺豆花饭。
陈知遇去叫车,程宛和谷信鸿夫妇在门口等着,苏南去了趟卫生间。
陈知遇帮她把豆花奶茶也打开了,递到手边,“这个冬天喝更好,热的,也不太甜。”
小时候耿耿于怀过好一阵,
所以更觉得难受。
等想明白了,接受了,也就长大了。
这故事真好,和这碗豆花一样。
陈知遇也感觉到气氛有点冷了,看一眼苏南,她脸上表情倒是平静的。
“吃饱了吗?”
心里五味杂陈。
程宛拿筷子尖儿夹了根酸笋,“我这儿有最新风向,听吗?”
陈知遇又说,“下半年要去西部地区讲座,要是途径西安,免不了还得叨扰黄老板。”
小小一个店,店门口挂着深蓝色的麻布布帘,推门进去,一股干冽气息,混着冷气吹来。
看一眼苏南,有点舍不得现在就把她送走。
“什么也不加,好吃吗?”
心里有点凉,更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惶惑。
话没说完,剩半截。
谷信鸿也暗骂自己嘴欠,也不知道关于这姑娘的信息还埋着多少的雷,自己没耐心挨个排查,浅浅聊了几句便止,将焦点转回陈知遇身上。
陈知遇回头看一眼,让司机先走,立在原地等那人过来。
壁上澄黄的一盏小灯,映在碗里,晕开的月光一样。
但这回是见陈知遇的朋友。
学来学去,左右逢源这一套她还是不会。但遇到这种自己插不上话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有种钝感的无所谓,以及自得其乐。
刚要走,身后有人声喊了一声“陈教授”。
苏南忙点头。
母亲跟苏静去了外婆家,家里没人做饭,父亲下了班,直接领她去跟工友一道吃饭。热腾腾一锅酸菜鱼,肉沫苕粉,白切猪肝,干煸土豆丝,搪瓷杯子装着几盅酒。他们说着大人的话,有些粗俗俚语,有些妄议时政,她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这顿饭很是无聊。
择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陈知遇点了两碗豆花饭,一杯豆花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