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陈老师。”
那身影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
七点半,离开宿舍,去院办教室。
“谷爷,你怎么还聊上细节了。”
早上六点就睁眼,一骨碌爬起来,洗脸刷牙,吃过早餐,等第三遍整理书包的时候,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慢。
“……也……也发了。”
她比平常走得更快,到教室时才七点四十。教工已经过来开了门,虚虚掩着。
谷信鸿不以为然,“伟大教育事业不缺您这号人物。你才三十四,一辈子就准备这样了?”
从他的位置,能将她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没了。你赶紧洗个澡睡觉。”俯身去搀她。
“谷老板,”陈知遇笑了一声,“别一开口就奔着三俗去。我有这个需求,还怕找不着人?”
“六根不净,佛门不收。”
这一年的新年,苏南是在一种别样的凄然的气氛中度过的。电视里咿咿呀呀放着欢天喜地的节目,电视前母女三人相对无言,只有宁宁间或着哭上一声。小孩不懂新年旧年,不懂悲欢离合,不懂几家欢喜几家愁,只知道饿便哭,饱便笑。
“发了。”
她翻开笔记本,有点慌乱地从笔袋里抓出了一支笔,又像是才意识到还没开始上课,顿了顿,又放下了。
日子是盘内容潦草随意的光碟,被人摁了慢放,总也到不了重要的那个节点。
苏南把杯子放在右手方便拿取的位置,抬头看向陈知遇。
“……走太远,回不来了。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能定下来?”
谷信鸿神情严肃,“我现在才知道,喜欢不喜欢,那感觉真不一样。”
闹闹哄哄,到凌晨两点才散,陈知遇和程宛预备回去休息,又被谷信鸿叫出去喝酒。谷信鸿跟程宛一个院里长大的,当了几年兵,退伍以后在北方做生意,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大家都称他一声“谷老板”。
“嗯。等你来给我开设备。”
她小时候一直叫他“哥”,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说要陪他打江山,到时候他称帝,她拜将,两人拓土开疆,平定山河。
陈知遇没理她,拽住她手臂一把拉起来,又把她摁在面盘里,给她抹了把脸。拖去卧室按下,倒杯水搁在桌边,替她留了一盏小灯。
白衬衫,衣袖挽了起来,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的笑,却与这幅正经严肃的打扮不沾边。
程宛将他手一把挥开,笑了一声,“哥,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初中班主任呢?”
见面,谷信鸿先牵了一人过来跟大家打招呼,“谷老板娘。”
程宛翻个身,手臂盖在眼上,“上个月我碰见她了,孩子五六岁,被她牵在手里。也不怕生,冲我喊阿姨,问我吃不吃糖。她就冲我笑,笑得真好看,还跟十五年前一样。”
“发了。”
苏南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傻学生眼里,只有明晃晃的自己的倒影,和明晃晃的笑意。
以为没人,猛地一推。
焦躁烦闷,像是非得做点什么不可……当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想打个电话。
谷信鸿拍一拍他肩膀,老大哥似的语重心长,“往不好了说,你这半辈子已经过去了,别钻在一个死旮旯里不出来。”
程宛喝得有点过头,一进屋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发了。”
“陈老师,好了。”
屏幕黑暗,摁一下没反应,才想起来早就没电了。
外套扔在了玄关,走过去捡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愣了愣,张皇无措,飞快眨了下眼,片刻,垂下眼道歉,“……对不起。”
“她能陪你吃饭喝酒,能陪你上床?”
“谷老板娘”文静温柔,年纪很轻,有点儿怯场,然而让谷信鸿护得滴水不漏。看出是真正存了定下来的心思。
“跟你前后脚。”
终于,终于到了周三上午,《传播学实证研究探析》第一堂课。
喝完散场,天已快破晓。
刚开学的那几天,苏南过得坐立难安。她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又下意识去否认这点儿期盼,焦灼之下,却越发水落石出,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