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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太守传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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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欲广求高明人士,以补我的不足。现任司隶颍川人周弁,为人忠诚磊落、刚正直率,守法无私,具有辅佐的才能;冯翊郡田子华,尚未叙官职,为人清廉谨慎,识时通变,深明政治教化的本源。此二人和臣都有十年交谊,臣深知他们的才能,可以委办政务。请委任周弁为南柯郡司宪,田子华为南柯郡司农。这样可使臣治下有政绩申报,国家法制能系统贯彻。”

    国王就按表准奏,任命了周、田二人,一起派往南柯。

    那天晚上,国王和夫人在京城南部设宴送行。国王对淳于棼说:“南柯是我国的大郡,土地肥沃,人才很多,没有好的政治是难以治理的。现在有周、田两人辅佐,望你努力职守,以符合国家的期望。”夫人嘱咐公主说:“淳于郎性情刚强,喜爱喝酒,加上年少气盛;作妻子的本份,最重要的是温柔顺从。你好好侍奉他,我也就放心了。南柯离这里虽不算远,究竟不能早晚见面,今天要分别,怎么能不流泪啊!”淳于棼和妻子向国王和夫人拜别,上了车,由武士保卫着向南起程,一路上说说笑笑,很高兴。

    几天后到了南柯。郡里的大小官员、和尚道士、父老士绅、乐队、管车的差役、武卫人员、准备好的太守的花车,都争先来迎接。欢迎的人群挤得满满的,钟鼓敲奏声音喧闹,队伍排了十多里长。只见城墙、亭台、楼阁,气象壮丽。进入了大城门,门上也有个大匾额,上面大书:“南柯郡城”。车子开进一座朱漆窗轩的厅堂,两侧排设仪仗,屋字庄严幽深,那便是太守府了。淳于棼到任之后,考察风土人情,访贫问苦,政务都委托给周、田二人,没多久,郡中治理得很好。从此他做了二十年太守,百姓都得到了教化,到处歌颂他,给他树立功德碑,建造生祠。国王也极器重他,赏赐给他封地,授予他爵位,相当于丞相。周弁和田子华,都因政绩卓著,几次升迁,官阶都比前更高。淳于棼生了五男二女:儿子都靠门荫封官,女儿也和王族子弟结亲。全家荣华富贵,盛极一时,当时没有人能及得上他。

    这年,有个檀萝国来侵犯南柯郡。国王命令淳于棼点将练兵出击。于是淳于棼上表保荐周弁领兵三万,在瑶台城抗击敌人。周弁只凭血气之勇,不重视敌人的力量,交战之后,打了大败仗。周弁丢盔弃甲,单骑潜逃,深夜回城。敌人也收拾了辎重铠甲撤兵回去了。淳于棼就把周弁囚禁,上表向国王请求处分;国王赦免了他们。就在这个月,司宪周弁背上发毒疮,死了。淳于棼的妻子金枝公主害病,十天以后也死了。淳于棼上奏章请求交卸太守职务,护送公主灵柩回京,国王批准,派司农田子华代行南柯太守职。淳于棼痛哭不止,公主灵柩启运,丧事的队伍过路时,男女百姓号哭相送,百姓和官员都摆设酒菜路祭,数不清的人拉住车辕阻拦道路,不忍淳于棼离去。灵车到达京都,国王和夫人穿着素服,在城郊哀哭,等候灵车到来。国王封给女儿谥号为“顺仪公主”,重新备了仪仗、灵车上的华盖、乐队,把灵柩葬在京都东十里的盘龙岗上。这个月,已故司宪周弁的儿子周荣信,也护送父柩回京都。

    淳于棼长期在外郡做大官,和京师大员很有交情,豪门贵族,没有一个不和他合得来的。自从交卸南柯太守官职回京居住,进出很自由,和宾客交游,威望和权势一天比一天高,国王心里有点不信任他。这时有人上奏章说:“天象有变异,预示国家将有大祸:京城将要迁移,宗庙将会崩坏,事变由外族挑起,在宫廷之内爆发。”众人议论,都说是淳于棼权势超过本分,要应在他身上。国王就下令削去淳于棼的侍卫人员,禁止他和别人交往,命他住在私宅里,不准外出。淳于棼自认为镇守大郡多年,从来不曾有过失职的地方,现在受到诽谤不实的流言,心里郁郁不乐。国王也知道了他的心情,就对他说:“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亲戚,不幸小女夭折,不能和你白头偕老,我心中很是悲痛!”夫人就把外孙留在宫中,亲自抚养。国王又对淳于棼说:“你离家多年,可以短期回本乡一次,看看乡亲本族,外孙留在这里,不必挂念,三年之后,我再派人接你回来。”淳于棼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叫我回到什么地方去?”国王笑着说:“你是人世间来的,你的家不在这里。”淳于棼听了,迷糊了半天,才醒悟过来,记起了以前来这里的事,就流下眼泪,请求回乡。国王叫左右的人去送他,淳于棼再拜辞别,看见又是他来时的两个紫衣使者跟随着他。

    出宫门之外,看见让他坐的车子很不象样,他平时使唤的手下人、车夫一个也不见,心中十分感叹。上车后,车子走了几里路,出了大城,仍然是当年东来走的道路,山川原野,景色依旧。送他的两个使者,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威风,淳于棼更加感到不愉快。他问使者:“什么时候可以到广陵郡?”两个使者只管哼哼唱唱,好一会才回答:“快要到了。”

    一会儿,车子驶出一个洞穴,淳于棼看见自己的本乡里巷,全和过去一样,禁不住悲从中来,流下眼泪。车到家门口,两个使者扶他下车,走进门,走上阶沿,看见自己的身子躺在大堂东面的廊檐下。淳于棼又惊又怕,不敢走向前。两个使者就大声呼叫他的姓名几声,淳于棼忽然醒过来了。看见家里的仆人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两个朋友正坐在榻边洗脚,斜阳正照在西墙上,杯中剩酒还放在东窗窗台。他做梦的短短时间,在梦里已经过一世了。

    淳于棼感叹不止,就叫两个朋友过来,把梦里的经历全都告诉他们。他们也觉得惊奇。就和他一起走出去,寻到了大槐树下的洞穴。淳于棼指着洞穴说:“这个洞穴就是我梦中闯进去的地方。”两个朋友认为是狐狸精或树妖作怪。他们就叫仆人拿了斧头,砍去树根上的叉枝,除去新生的枝条,查究洞穴里的情况。向旁边挖进去一丈多,发现一个大洞,洞底豁然开朗,可以放得下一张床。上面堆积着泥土,做成了城墙、楼台、宫殿的样子,有数不尽的蚂蚁,聚集在那里。土堆中间有个小台,颜色是朱红的,台上有两个大蚂蚁,白色的翅膀、红色的头,全身长约三寸,周围有几十个大蚂蚁护卫着,别的蚂蚁都不敢走近。这两个大蚁当然就是国王和夫人了。这里也就是槐安国的京都。又挖到一个洞穴:在大槐树向南的树枝四丈多高的地方,通道曲折,中间有块方地,也有土城和小楼,也有一大群蚂蚁集聚在其中,这就是淳于棼治理的南柯郡了。另外有个洞穴,在西边二丈远地方,凹陷象个地窖,形状很怪,里面有只腐烂的乌龟,龟壳大得很,由于积雨浸润,壳上生了一丛丛小草,长得很茂密,草丛覆盖了整个龟壳,这是淳于棼曾经打猎的灵龟山。又找到一个洞穴,往东距离一丈多,老树根弯弯曲曲,象龙蛇一样,中间有个小土堆,有尺把高,这就是淳于棼安葬妻子在盘龙冈的坟墓了。淳于棼回想梦中经历,心中万分感慨,看到发掘所得踪迹,都和梦中相符合,他不忍心让两个朋友去破坏它,立刻吩咐照原样掩盖堵塞好。这天夜里,起了暴风骤雨,天明去看洞穴,全部蚂蚁都不见了,不知迁到哪里去了。梦中有人预言的“国家将有大祸,京都要迁移”,此就是应验了。淳于棼又想起檀萝国来侵犯的事,又请两个朋友同去找那地方。发现住宅东去一里有条枯干的山涧,边上有株大檀树,树上缠绕着藤萝,大树把阳光都遮盖住了,树旁有个蚂蚁洞,也有许多蚂蚁聚集在里边。檀萝国,难道不就是这里吗?

    啊,蚂蚁也有这样的灵异,叫人弄不清怎么回事,何况藏在山里伏在树丛里的大禽大兽兴妖作怪的事呢?那时淳于棼的酒友周弁、田子华都住在六合县,和他十多天没有来往了,他立即派仆人去探望他们,才知周弁生急病已死,田子华也病卧在床。淳于棼感到南柯一梦的虚幻,由此懂得了人生一世,也不过是弹指即逝,就信奉道教,戒绰酒色。三年之后,正是丁丑年,他病死在家,终年四十七岁,正好符合梦中父亲信中说过的话。

    作者在贞元十八年秋八月,从吴郡到洛阳,船在淮水边暂时停留,偶然遇见了淳于棼的儿子淳于楚。我向他问起这件事,又同去考查遗址,再三核对,那件事全都是确实的,就写成本篇,给喜爱奇闻的人阅读。这件事虽然涉及神奇怪异,不合常情,但对钻营功名妄想富贵的人,倒可引为儆戒。后世的先生们,希望你们把功名富贵看作偶然的南柯一梦,不要把名位在人们面前夸耀了!

    前华州参军李肇为本文作了四句赞语:

    做官做到高职位,权势压倒京城,通达的人看这些,就只是蚂蚁窠里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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