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好……”方萤看一眼门外,探过身,再次去亲他,笑说,“……那我也可以不用上课了!”
“去什么去,”方萤翻个白眼,“你能不能给第二名一点反超你的希望?”
白天短了,又容易感冒,是以冬天的时候,方萤一般不睡午觉。午休一个半小时,除掉吃饭,剩下的时间,就缩在蒋西池的房间里了。
方萤脚下滑了一下,又立即站稳,听见什么窸窣一样,急忙一缩脖子。
方萤看着他。
“没事,我坐在拖鞋上的,”方萤伸手把他手抓过来看,他手背上还有个新鲜的针眼,“我妈说你沉死了,拖去社区医院,感觉自己像是拖着头牛。”
十点半, 学校下晚自习。又要月考了,大家没有一点放学了的兴奋,各自在疲累之中收拾东西, 打了声招呼,打着呵欠离开教室。
蒋西池笑了。
雪下了三小时,到晚自习下时已经停了,地上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她不敢想象。
丁雨莲拿棉签,耐心又缓慢地,给他喂了一杯底的水。
她尚有底线,不至于会堕落到万紫琳这样的程度。可当年,如果她仍旧那样放任自流,一无所有,只凭拳头冲上去蛮干,现在真能比万紫琳他们混得更好吗?
方萤还晕晕乎乎的,“嗯?”
刚刚月考完的晚自习,大家都无心学习,老师要加班加点改试卷,也没空过来维持纪律。
她知道这孩子不太喜欢跟外人有肢体接触,平常也都很注意,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把他挂在架子上的羽绒服拿下来,搭在椅子上,再去扶他。
蒋西池笑出声。
方萤快跳起来,“太好了!”
“谁啊,身体这么弱?”梁堰秋再一次神出鬼没。
学校一轮复习已经结束,二轮复习刚刚展开,老师跟越发临近的高考抢时间, 每次课间无缝衔接,前一位刚走, 后一位就来。
当年的她,离深渊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回头一看,方萤眼睛里亮晶晶的,朝着他飞奔而来。
蒋西池迟缓地“嗯”了一声。
“阿池?”
这次丁雨莲听清楚了,鼻子顿时一酸,抬头捋了捋他额上被汗水浸得润湿的发丝,“……没事了,妈妈在这儿。”
“这谁清楚,”方萤耸耸肩,“还有一件事,也是我听来的……万紫琳家里条件不好,你是知道的吧?你知道她怎么读得起墨外的艺术生吗?”
蒋西池攥住她的手指,“上楼吧,屋里暖和。”
方萤撇撇嘴,“据说他初中毕业就没读了,跟着那个什么善哥在混。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前一阵因为抢劫,还进了局子。”
蒋西池懒得与她争论“好看”这个词,究竟适不适用于他这个男生,既然她高兴,就随她了。
蒋西池沿路停了车,两人走过去,要了两碗。
蒋西池无奈地跟在后面,大声提醒方萤慢一点,别摔倒了。
“不知道,还行吧。”顾雨罗垂着头,手里动作停了一下,片刻,轻声说,“听说你已经在准备出国了。”
“我……要不我也请假吧。”
少年的脸被雪色映照得格外清朗,然而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有些灼|热又危险的意味。
蒋西池惊讶,“可她不是没成年……”
顾雨罗猛地将衣袖扯出来,“你管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
方萤全副武装,走到蒋西池座位旁,提醒他戴围巾,“……你不要又感冒了。”
理综试卷发下来,方萤急忙去看成绩,和上次分数差不多。成绩已经出了三门,英语她一贯很稳,要是没意外,这次考试名次,估计也还是在班级十名,年级五十左右。
方萤交上试卷,抄起书包就往第一考场去找人。
“再等我五分钟,快了。”
“不然呢?”
蒋西池:“比你行就行。”
蒋西池锁车的时候,方萤立在一旁,往手里呵了口气。
第一节晚自习快下时,隔壁班的班长过来,说班主任找蒋西池有事。
蒋西池一愣,“为什么?”
车不好骑,方萤和蒋西池决定坐公交。
“你能起来吗?把衣服穿上,阿姨送你去医院。”
“你怎么样?好些了没?”方萤把身上笨重的棉衣脱下,搭在椅背上,往床沿上一坐,伸手去碰他额头,大吃一惊,“……怎么还热!”
“都快月考了,别耽误,”丁雨莲搂她肩膀,“乖。”
蒋西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两个人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很快就出了校门。
蒋西池毫无反应。
方萤吓一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流窜到了七班的教室,“……你怎么又来了?”
大家纷纷朝外看去,飘絮一样的雪花纷扬落下,顷刻间就没了继续做题的心思。
前方夜雾里一盏橘黄的灯,有人在路边支着摊子卖米酒。
顾雨罗正在整理四科的试卷,“滚到我这儿来了?”
“万紫琳怎么跟他……魏明不是当年对孔贞贞有意思吗?”
方萤收回想去牵他的手,摸摸鼻子,“下雪了。”
“别闹,再闹我生气了。”
梁堰秋愣了一下,好久,方才把两手插|进口袋了,像一贯那样笑得瞧不出心里的真实想法,“看来是不能跟你一起去吃饭了。”
蒋西池望去一眼,“吃吗?”
他偷偷看过了她压在桌角用来给自己打气的志愿,那所大学离他想去的A大很近,只有几站地铁的路。
“小心传染给你了。”
“等下。”方萤晃了一下手指。
蒋西池微微蹙眉,“魏明没读书了?”
监考老师拍一拍手,维持秩序:“大家认真考试,考完就能出去看雪了!”
“万紫琳——你还记得她吗——被劝退了。”
“嗯。”
方萤直起身,“你还笑!再被抓到就完蛋了!”
方萤的成绩进入到了年级前五十之后, 就到一个极限了, 每次徘徊在班级十名左右, 再想往前进一名, 简直比登天还难。
蒋西池摇头。
方萤一惊:“你发烧了?”
有人往这边看,被蒋西池撑在树干上的手臂挡住了视线。
老人高兴地道了一句“好嘞”,揭开木桶的盖子,一股散发着甜香的热气缭绕而起。
他托着她的后颈,把她脑袋往上轻轻一扳,很不温柔的地吻了下去。
“什么?”
方萤抱了他一会儿,脑袋在他羽绒服里面,穿着灰色毛衣的胸膛上蹭了几下,“阿池。”
卖米酒的是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背,笼着袖子跺着脚,往空气里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
方萤在做习题册上的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没留心已经打了下课铃,蒋西池走过来时,她才发现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蒋西池挂了两瓶水就退烧了,想回去上课,被丁雨莲拦下,让他先别想着上课的事,先把病养好了再说。
果然,蒋西池手往她后颈探去。
到现在,立场颠倒,沉迷学习无心休息的那个人变成了方萤。
那手指就掌着她后颈,把她往前一按。她撞在了蒋西池的胸膛上,即刻又猛地被往后一推,后背一下靠上路边的树干,与他身体紧紧相贴。
蒋西池把钥匙揣进兜里,捉住方萤的手,轻轻地搓了搓。
外面传来丁雨莲的声音:“怎么了?”
“那我带回去……”
如果不是蒋西池,如果不是那晚他仗义相助,如果不是他相信她鼓励她,如果不是那个约定……
梁堰秋挑眉,“你知道我不行?”
“不带,滚蛋。”
梁堰秋往她试卷上瞥一眼,“你考得怎么样?”
方萤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温水,靠着书桌伸懒腰,看着蒋西池帮她把笔一根一根收进文具袋里。
身后一阵脚步声,越追越近,她转头看一眼,一边笑一边继续跑。
“阿池,”伸手晃一晃他,“我先去学校了,中午回来看你。”
树叶上,雪扑簌簌下落。
“意外还发四十度的烧?”
蒋西池没瞧见人了,四下去找,喊了两声,也没听见人应。
方萤小声的:“……再亲一下。”
蒋西池是和方萤一起在她跟前长大的,对她而言,也就等于是半个儿子了。这孩子有爸跟没爸一样,要读书,外公外婆又住得远,不常聚在身边。
他蹙着眉,又重复一次。
她也想开了, 这个成绩, 肯定是没法跟蒋西池去同一个学校的,但可以去跟他同一个城市的其他重点本科。
疑惑推门进去,却见被子拱起一团,蒋西池还躺在床上。
蒋西池一贯百毒不侵,被上次的发烧搞得很没有面子,“……上次是意外。”
方萤跟蒋西池的同桌换了个座位,到他旁边去,两人戴一副耳机听歌看杂志。
蒋西池摘下耳机,“我去一下。”
方萤嘻嘻一笑,“形貌昳丽?龙章凤姿?孤松之独立?玉山之将崩?”
方萤蹬了鞋,换上棉拖,急匆匆跑进去,果见蒋西池正靠在床上玩PSP。
校外风冷,蒋西池开了自行车的锁,转头嘱咐方萤把手套戴上。方萤一摸书包,才发现手套落在教室抽屉里里。
“……因为你手是冰的。”蒋西池丢了PSP,将她手抓下来,“没戴手套?”
方萤咯咯笑,“来打雪仗啊!”
蒋西池:“……能换个形容词吗?”
丁雨莲问护士要了一杯温水,把棉签打湿,沾了沾他干枯的嘴唇。
蒋西池笑了笑,凑近一步,借着车棚前昏暗的路灯光,低头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走吧。”
丁雨莲去外面等了十多分钟,没听见动静,再去开门,蒋西池还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着急走,忘了。”方萤毫不在意,“你好没好?”
丁雨莲顿了顿,把耳朵凑近。
蒋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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