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章 沽名钓誉

    要么承认自己是贪婪成性，要么承认自己是无知无能，无论承认哪一方面，都证实自己是在沽名钓誉——对于司马亮这样的人物来说，他的名声比起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司马亮顿时愕然。

    在一片沉寂之中，赵和环视群臣。

    “司马氏藏匿丁口，所为者不过是逃避朝廷赋税、徭役。你司马亮自诩清贫，曾称自己两袖清风，但你司马氏却巧取豪夺，兼并田地，致使贫者无立锥之地，只得卖身与你司马氏为奴为婢，而成为朝廷户籍之上不能具名的隐户。天下民生艰难……那是因为你司马亮身后的世家大族贪得无厌！”

    司马亮听到这里，骇然变色。

    陈运过来一把将他扶住，举头怒视着赵和：“赵和，你辱骂年迈之人，算得了什么英雄？你不敢去对咸阳城东的大军，只敢在这里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难道不是沽名钓誉？”

    “此事我不知晓……”他忍不住张口自辩，毕竟若是坐实此事，他原本清白的名声就完了。

    “朝廷收取赋税，用于河渠道路，用于养兵取士，这些终究会有益于百姓，而你司马氏对百姓剥皮吸髓，在乡里作威作福，对百姓可有百一之益？”

    如他料想的那样，群臣之中，脸上露出惭愧或者深思神情的不多，绝大多数人还是不以为然。

    他避而不谈隐匿户口之事，只是大谈特谈司马氏的田地来得多正，司马氏在乡野之中做了多少善事，以此便将赵和的指责化解。他开口之时，赵和闭嘴不语，他心中觉得是被自己辞锋所挫，因此说得就更为畅快了。

    果然，赵和旋即又道：“这一万四千二百四十七贯，乃是洛阳城中百万百姓募你之义所捐，这些钱如何去向我也有所知晓。你司马亮自己办文会用掉了一些，你司马亮两个子侄为此事奔走用掉了一些，你司马氏主持此事开销又用掉了些，这些倒还在其次，最可笑的是，彼时捐资大户之钱，几乎尽皆以种种美名返回，却将那些升斗小民的钱被你们用来沽名钓誉，即使是运到冀州的钱粮，也多数落到原本不需要赈济的豪强富户之手，成为他们兼并危困百姓的本钱，最后落到冀州百姓身上的钱只有五百贯！”

    越是紧张激动，司马亮便越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思绪无法平静下来，他指着赵和，连连道了三个“你”字，却无法接下后面的话，反倒是呼吸越来越急促，到得后来，一口痰涌上来，喉咙之中嗬嗬作响，整个人也摇摇欲坠了。

    他当初出面主持此事，当真是没有私心，自问在此过程之中，也未曾中饱私囊，但听赵和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显然，这件在他晚年极为自傲的事情，恐怕真有不少腻歪在里面！

    “西域边陲之地，流沙之所，若非好大喜功，为何会劳民伤财经营此地？”司马亮盯着赵和，“赵都护知道我所言小儿辈所指何人，倒还算得上是有自知之明！”

    司马亮听得赵和连番话语说来，原本是想说这是口说无凭，可一想赵和拿出的那些数字，隐约又觉得这未必真查无实据。不过他终究是大学问家，心念一转，当即冷笑道：“赵和，你所言之事有二处大谬，其一，司马氏田地皆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而来，绝非巧取豪夺；其二司马氏于乡间修桥铺路，兴办学塾，扶危济困，乃是积善之家！”

    “我来告诉你，你们三川司马氏嫡脉七房，丁口一万三千七百余人，但这一万余人当中，在朝廷户籍上录名的只有四千三百人，近万人都未录名。司马氏分布于十四个郡中，占这十四个郡丁口数量不足四百之一，但名下所据耕地，却占了这十个郡耕地的五十之一。”赵和又说道。

    他们此时不出声，不过是畏于赵和身后的兵马罢了。

    这个帝国，百余年来一直是视野所及的地方最强大最繁盛的国家，因此从诸子百家到朝堂文武，众人的目光都习惯往上看、往内看，而不是往下看、往外看。他们嘴上讲着仁义，但他们的仁义是否适合底层的市井小民，他们是不在意的，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高高在上指手划脚发号施令的权威。他们口中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但对于远方发生的事情却是漠不关心，最多只当作奇谈趣论。

    “司马亮，你若知晓那还好，那说明你虽然贪，却还是有才能，但你不知晓的话，那就证明你不但沽名钓誉，而且还无知、无能、无用！你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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