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您这样单方面站出来，原因只是因为澄乙先生和您有过两次合作，我们并不知道你们是否男女朋友，也不知道您今天站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您本人到底是否认识澄乙先生。”记者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带着嘲讽的眼睛一直盯着迟稚涵，“现在这个年代，有很多不顾人性道德蹭热度的人，我希望迟小姐不是，但是需要您给个证据，单凭两次合作，真的无法证明您就是澄乙先生的女朋友。”

    记者会，很成功。

    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书桌后面的躺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情绪不明。

    那就说明，她快成功了。

    “如果真的紧张，答错了也没关系，最后还有我呢。”齐程犹豫了一下，“澄乙的名字，不要就不要了，我还没丢下画笔，换个名字也一样。”

    “我后面忘词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直觉。

    迟稚涵心情复杂。

    记者会的前一天，齐程和她视频到很晚，一遍又一遍的预演整个记者会的流程。

    “澄乙没有找枪手，没有抄袭，这么多年来所有标上他名字的作品都是他本人画的，针对这件事，澄乙工作室招待会后会找律师跟进。”

    “必须不能看！”迟稚涵压着嗓子盯着摄像头。

    这位记者的质疑，在上课的时候苏秋提过，所以她们也做好了相关准备，她其实不应该紧张的。但是她就是在成功在望的同时发现了自己对成功的渴望，然后紧张感就这样微妙的开始发酵。

    让所有的一切告一段落。

    “所以后面的效果最好！”苏秋乐的一双桃花眼里面满是爱心，“而且也提醒了我，以后相关的公关事件，你和宁姐一样最好都只做那个不出声的人。”

    迟稚涵继续深呼吸。

    另一边又一直在她身边碎碎念, 关于集团股票的损失, 关于澄乙这个名字的经济损失，以及如果她失败, 澄乙这个名字会随着这一波无法翻身的谣言中，彻底消失。

    这是整个访问过程的关键转折点，这个问题之后，她就可以开始控制眼泪，控诉记者和网友，如果澄乙真的有抑郁症，在这样的逼迫下简直是推着他去送死，然后就是一长串的，看似无意实则洗脑的抑郁症常识科普。

    这是当时上课的时候准备好的回答，为此迟稚涵还让齐程给她画了几张肖像当证据。

    再一次因为问题抬头，迟稚涵眼里就已经含着眼泪，后面的访谈就变得更加顺利。

    热度很好，微博实时热搜前十条有四条都是相关内容；评价很好，她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脸，这次露脸让她的美食微博又加了几十万粉丝，并且还在继续增加中；舆论导向完全按照他们先前的方向，粉丝们又重新开始集结，义愤填膺的要求一些博主删博，对于那个中途起来为难她的记者，有人人肉出是某某小报上曾经写过一篇侮辱女性报道的记者，于是他的微博被骂到直接关闭了评论。

    “我说的是真的。”迟稚涵声音低了下去，“我当时很慌，只能让自己陷入齐程病重的情境里，我说的杀人，是真的。”

    “你说我吵不过，所以我试着跟他们吵了一下。”齐程动了一下电脑上的摄像头，笑着摇摇头，“结果你是对的，我吵不过……”

    而且一上场就用记者的底线这样的言论站到了道德制高点，并且直接质疑了她的身份，甚至质疑了整场记者招待会。

    苏秋鼓励人的方式, 非常要命。

    “……”迟稚涵咬唇，不想说话。

    “你觉得如果对方现在放出澄乙就是齐二少的消息，并且公布他重度抑郁生活无法自理，会不会被网友喷成翔？”苏秋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让大家发现折腾了半天，这只是一场商业战争，我们的股票是会跌，但是对方憋了个猛料放出来只是让股价暂时波动了一下，你觉得他们会甘心么？”

    有种被妥帖保护珍视的感觉，甜滋滋的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浸在糖水里。

    她一边让迟稚涵不停地看他们双方人马用令人发指的谣言摧毁了澄乙的名声，最后还跑出来几个号称在澄乙工作期间被冷暴力对待的漫画助理, 言之凿凿的指控澄乙心理和生理上都已经不再健全, 官博的沉默让粉丝们解读为默认，网上甚至开始了焚书活动。

    一场硝烟弥漫的商战，在这一刻开始，由齐家彻底的拿下了主动权。

    迟稚涵吸了口气。

    因为那个记者介入让迟稚涵紧张沉默的片段，被人剪出来配上了很煽情的音乐，很多人从她的发型，脸色，当时手指微缩，鼻尖有点红，眼泪要掉不掉的各种细节判断，她和澄乙之间的感情很深。

    连续四天十六个小时的疲劳轰炸，迟稚涵从一开始压力大到胃痛耳鸣, 到现在麻木的只想让记者会尽快召开，早死早超生。

    她沉默的太久了，久到下面的记者开始面面相觑，而有几个看起来面露不善的记者也蠢蠢欲动的打算在她慌神的时候再追问一些问题让她彻底乱了手脚。

    第三天的时候, 一些评论下方开始有人询问澄乙和唯一合作过的女私厨迟稚涵之间的关系，这星星点点的消息很快被有技巧性的燎原。

    “……你黑了屏蔽器？”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齐宁在齐程面前实际操作步骤一个字都没提。

    这个问题，流程里面没有。

    “你自己看。”苏秋把电脑让给她。

    她会激动，会手足无措。

    鼻子有点点酸，她站在玄关，对着齐程张开双臂。

    “我怕是做梦。”齐程声音变得更哑，“因为还有两天。”

    迟稚涵克制着，让自己不要看向后台的苏秋。

    “床上睡不着。”齐程声音带着刚吵醒的沙哑，但是仍然面无表情。

    在承认和澄乙关系的时候，点了两下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他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他不想辜负了迟稚涵这几天的努力，所以明天的记者会，哪怕迟稚涵不说，他也不会去看。

    “先放弃澄乙，再放弃你, 让对方认为我们退无可退，你再给对方一剂强力安慰，如果这样还不入圈套，我苏秋从此退出公关界。”苏秋拍拍迟稚涵的肩膀，再次给她施了新压，她今天的指甲是金色的，笑起来的时候，迟稚涵觉得她整个人都金光闪闪。

    放在采访席下面的手机也亮了几下，苏秋应该发现她的不正常所以打算采用后备方案。

    “没有抑郁症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愿意露面？入选入选威尔艾斯纳名人堂本来是国人的骄傲，他在颁奖的时候不露面我们可以称之为低调。”记者B问的问题很长，事先设定好的，方便迟稚涵进入下一个环节，“但是现在这样全民质疑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是否应该有告知的义务？”

    “但是如果你们本来就是怀揣着恶意的，这些证据，你们可以说成是假的，像之前污蔑澄乙找人代笔一样。”

    他必须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他的记者会，十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十年来第一次终于可以为家人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主动的做一些事。

    迟稚涵咬唇。

    “……”他居然会转移话题了。

    当然, 还有最重要的, 齐程的记者发布会能不能成功, 这个治疗方案的终点，能不能顺利到达。

    “抑郁症是很可怕的病症，它和玻璃心、矫情没有关系，它是病，来自于大脑的病。”

    “我知道。”苏秋敛下扬起的眉眼，“这次能一次性压下所有舆论，也是因为你足够真诚。”

    “心跳没问题么？”他什么都能黑，难保为了看这些评论直接黑了监控仪。

    “……”迟稚涵茫然。

    ……

    她再不说话，就失败了。

    所有的答案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记者阵营前面几排有苏秋特别叮嘱她的几个人，也都穿着事先说好的衣服各就各位。

    记者会一开始进行的十分顺利，问的问题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回答的时候，有人精一样的苏秋特意标注的小动作，再加上昨天和齐程的预演，她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迟稚涵最后做的事情有点蠢。

    她做的事特别简单，用自己微博的号登录了直播平台，她今天做了这件大事，任俊友果然在直播的时候又一次开始拿她开涮，暗示她这次的采访是有采访稿事先背好演练过的，并且明着说她现在的后台硬，他惹不起，之前的官司还没开始打他就被人打压了云云。

    “成了！”苏秋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迟稚涵，眼底是真心的喜悦。

    他不放心，在过流程的时候好几次手上的检测仪又开始唱上学歌，眉心一直微微皱着，过问题的时候，语气却温柔的让迟稚涵心里面一荡一荡的。

    让爷爷临死的时候，念叨的那句团圆就好，变成事实。

    现场层层管制，却仍然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