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他的世界，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我……都说了是社恐反应了。”齐程哭笑不得，没想到她打算从那么远的地方开始算账。

    迟稚涵走近，接过。

    挂完了水，迟稚涵红着脸送走了赵医生和一样红着脸的齐鹏。

    齐程没挂水的那只手，盖住她拽着毛毯的手。

    赵医生这次来的时候居然穿着白大褂, 阵仗很大，除了他和许久不见的李医生, 还带了三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白大褂。

    “嗯。”迟稚涵开始打嗝。

    看着那个哭到快缺氧的女人手脚特别灵活的钻上来，很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的大腿，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迅速的钻了进去，抱住他的腰，爪子很顺手的伸到他肚子上。

    “只是这次症状发作的很严重，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下一句话赵医生是对着齐程说的，“之前也有过吧。”

    最悲壮的是，她是认真的。

    “减药方案要改，抗抑郁症的药物要比原来减少一倍，争取一个疗程后彻底断掉，社恐最好的治疗方案仍然是脱敏治疗，但是用在齐程身上估计悬。”赵医生吃了一口什锦菜，用筷子一直戳着盘子，“小迟，这个这个。”

    迟稚涵眨眼。

    七八个月后，她爱上了怪物，几个小时前，她跟那个怪物承诺，一起生，一起死。

    “……哦。”齐程哦得有些咬牙切齿。

    蹭了好几下，突然抬头。

    他头发最近长长了，盖住了额头，刚才的检查让他出了很多汗，头发都是半湿的。

    齐程就这样半躺在那张很大的床上，右手挂着水。

    “我……没有社恐啊。”迟稚涵挺委屈。

    一样的，稳定人心。

    他手很冰，哪怕暖气开的那么大，也仍然一点热气都没有。

    “应激症状还是得要用药物压制，不过也可以酌情开始减量，我们回去后会针对他的社恐问题再想想别的解决方案，总的来说，这十年抗战，终于有曙光了。”这段话，很重。

    最难走的都走过了，剩下的她倒是也不急了。

    知道她绕了一个大圈，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他回答的特别认真。

    呜咽声传出来的时候，迟稚涵以为是她哭的。

    她刚才还说了要一起死……

    “怎么换了那么薄的毛衣。”迟稚涵的语气有些埋怨，听起来很正常。

    迟稚涵无语的指了指已经放好的小罐子。

    可是，今天却过得很平淡。

    “我好了。”齐程拍着迟稚涵的背，“抑郁症，转为轻度了。”

    感觉她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大约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宁愿憋着气也不愿意把头伸出来。

    ……

    …………

    齐程，这次，终于要好了，或者说，他终于不会自杀了。

    他才不要把治疗方案告诉她，因为他也不同意。

    “……不严重么？”她仍然脚上生根一样的站在床边上，吐到意识都快模糊了，还只是一点应激反应么？

    “没事。”把她的头摁回去，用了百试不爽的一招，“补个觉吧，我有点累。”

    “还不错。”他下了结论，“结合你的邮件看, 这次是真的很不错。”

    …………

    赵医生似乎说了很多，她只记得了变好和曙光两个字。

    迟稚涵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迟稚涵点头，麻木的看着齐宁一阵风似的又把车子开走了。

    挂完水后精神好了很多的齐程在床上学着她那样，张开手臂，对她划拉了两下。

    “我现在去。”齐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走之前突然回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个，你的。”

    “社恐变严重，为什么是因为我？”缓过神来的迟稚涵终于开始消化齐程刚才说的话，反射弧长的齐程都快要忘记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想想，最近频繁的半夜呕吐可能也和这应激反应有关。

    然后被这怪物的温柔一点点的打动，最后可怜变成了同情，变成了能帮就帮一把。

    在这两个破坏气氛的医生来之前，房间里弥漫的全都是生死契阔的爱情的味道……

    麻木的转头，发现齐宁也麻木的看着自己，而她们中间，是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的齐鹏。

    不太真实。

    打开对面的密码锁，屋子里有很重的药水味，惯常的安静，空无一人。

    以前齐程发病的时候，躺平后就很少再看人, 眼睛会盯着天花板, 表情空白到五官都会变得模糊。

    ……

    只是自我调节，就能解决的小小心理病。

    “你好了。”她埋着头，瓮声瓮气。

    她脑子里仍然麻木的，所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

    “他……好了？”问的战战兢兢，甚至害怕这样的问题会打破这片不真实，让她发现这只是黄粱一梦。

    等赵医生全都检查好，领着几个医生一起到对门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五点。

    他是说过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有事，但是也同样说过这事与她无关。

    上一次，他因为迟稚涵轻松问出自己历史病例的态度生气的时候，也有过这个症状。

    她哪里知道社恐应激反应是个什么鬼，和抑郁症相比哪个轻哪个重！

    冷静的迟稚涵，终于感觉到自己两条腿变成了细软的面条，连膝盖都无法控制的在抖。

    “……他说累了下次。”

    那是病人的姿态, 听天由命的姿态。

    “你妈妈的照片。”齐宁递过去之后才轻声提醒，“你冷静点的时候再看吧。”

    他好了，最近几天经常觉得胸口那块压着的巨石消失了，原来不是幻觉。

    她很冷静, 和前几次无法预料结果的担心害怕不同，这一次, 齐程不太一样。

    她手很暖和，贴在身上也舒服，最关键的，上了床，她似乎就开始不哭了。

    “这件毛衣，哭了会缩水。”齐程很认真的警告，声音已经带着哑。

    赵医生说自己二十四小时没睡觉快要猝死了，齐鹏则需要赶回去换班照顾爷爷，所以这个方案迟稚涵一个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与她有关系的，赵医生迟早会找她。

    迟稚涵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

    因为不敢相信，他撑着快要虚脱的身体坚持又做了两次检查。

    冰冷冰冷的手，瘦骨嶙峋，手指纤长。

    迟稚涵仍然低着头，拽住毛毯的一角，不说话，也不让齐程把毛衣遮起来。

    在那一刻，她内心，其实是绝望的。

    反而，多了更多的安全感。

    “嗯。”齐程好脾气的应了一声，单手把毯子往上拉了一点，“那遮起来吧。”

    ……

    她不是他社交恐惧症产生应激反应的原因，就这样而已……

    齐程眼底已经有了笑意，半躺着的姿势没动，很老实的由着她走近，有些粗鲁的帮他把头发擦了一遍，然后给他盖上毯子。

    迟稚涵终于抬头，想要瞪他，结果看到他微红的眼眶，自己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是个有着白皙皮肤，看起来瘦骨嶙峋但是年轻的手的老人，甚至想象过自己半夜被他闯进房间，被他吸血身亡。

    齐程，也是认真的。

    “我今天……以为你要死了……”了字因为哭的太豪迈飘到了很远的音阶上，“吐成那个样子……”

    她不记得当时在焦虑什么，只记得，那个人也这样的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会好的。

    “嗯。”迟稚涵很迅速抓住胸前那块毛衣开始擤鼻涕。

    可就在几个小时后，这个诱拐她一步步踏入陷阱的赵医生，喝着她煮给齐程的小米粥，告诉她，十年抗战，终于看到了曙光。

    结果虚弱的齐程，眼底也有淡淡的笑意。

    她应该有些别扭，之前在车里他吐得太凶，叮嘱的时候有点急，只挑了几个重要的字眼，没想到那样的氛围让她误会了。

    “齐宁去赵医生哪里接她老公了，齐鹏应该……”迟稚涵想了一下，“他哭的比我还严重，所以应该没脸进来了。”

    她最初，甚至以为对门的这位，头上长了角。

    小洋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