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有所系

“你又怎么了？斓橙答应嫁给苏易明，你不该高兴么，怎么又吃起醋来了！”

    在她明明知道他心烦意乱到无法安睡的时候，做这样随口的表白，又让她如何相信呢？

    苏易明没想到斓橙能问出这样大胆的话，愣了愣，回答之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飞快地看了斓丹一眼，不想在她面前碰见这样的情况。众目睽睽，公主又殷殷含笑以待，他又能如何？只得勉强笑了笑，说愿意。

    “嗯。”她笑起来，故意承认。

    “你倒不生气？我妹妹听说要嫁给你，都吓跑了，可见你人品多次。”申屠锐并不避讳斓橙逃婚的事。

    “能告诉我吗？”她轻声问。

    斓丹皱眉，没听懂。

    苏易明心如死灰，张了会儿嘴，“算了，还是当我没说吧！我乖乖当我的驸马，为国尽忠，替你尽孝。”

    “有热闹不凑过去，你甘心？”他反问，一脸不屑，她还真拿他这话没办法，她的确想凑去看。

    斓丹看见申屠铖穿着便服，拉着斓橙的手从城门走进来，两人交谈着什么，离着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她靠在窗边，抱膝而坐，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黑发拢成少女的发式，披散下来的青丝垂在肩头，随风轻轻摇曳。她穿了件春绿色的襦裙，配了条浅水红的披帛，像池塘里才开的荷花一样清新，那顾影自怜的姿态，明明就是那个在大旻宫中踽踽而行的丹阳公主。虽然那张美若天人的脸还是有些陌生，可那忧伤的眼睛，明明是她。

    申屠锐撇着嘴，也没法再发脾气，其实也没脾气，就是既觉得斓丹穿成这样好看，又不满她那么水灵灵的，情绪很复杂，他自己也搞不太懂。

    被他打落在地的梅花灯盏已经被丫鬟捡起，端端正正地又放回铜镜旁边，申屠锐转眼看见，拿起来摩挲，又想起昨晚她那句把他气得半死的话，忍不住转过头来瞪她。

    迎面走近，申屠锐扶斓丹下马，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直至申屠铖和斓橙走到面前。

    “腿摔断了，疼。”她冷着脸，却已经愿意抱怨。

    他缓缓倒下来，把头倚在她的肩上，喃喃道：“等得太久，太久了……”

    斓丹一脸怒色，他瞧着莫名其妙，“怎么？”他也没好气地瞪她，“本王也没服侍好？”

    斓丹站在申屠锐身后，看见斓橙一副驯服模样，心里暗暗吃惊。不知道申屠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她乖乖听话？依昨晚她那架势，可不像三言两语就能劝转心意的。她离申屠锐这样近，却连眼风都没扫向他，可斓丹知道，越是眼里没有，心里才更在乎。

    苏易明要行礼，被申屠铖伸手搀住，微笑对他说：“小苏将军，舍妹年轻顽劣，这次是向我发脾气，才有这鲁莽之举。也怪我，事前没和她预先提起，害她怪我武断，请你不要见怪，更不要心存芥蒂。”

    申屠锐又瞧了他一眼。

    这次他格外粗鲁，让她有些无法承受，掐着他的肩膀捶了好几下，她没什么劲，他也不在乎。

    “皇上派人来说，橙公主私自出城了。”

    申屠锐斜眼瞟了瞟他，不屑地啧了一声，苏易明便也下马，和他一起步行。

    申屠锐突然站起来，丫鬟一惊，玉簪还没为他插好，他摆摆手，径直向斓丹走过去，丫鬟见状，快步出去，还关拢了房门。

    他的手开始剥她衣服，斓丹拧肩膀，本是为了抗拒，没想到反倒帮了他，她又气又怨：“干吗呀？刚梳洗好……”她说不下去了，被他一下子冲进来，皱眉重重地嗯了一声。

    “谁去？不是让我去么。”申屠锐气息不稳，这时候说抱怨的话，听着让人害羞，斓丹很羞涩，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回话我一会儿就去，现在我还管谁死活……”

    “王爷，王爷。”门外丫鬟有点儿尴尬地轻喊了两声。

    斓橙看他局促可爱，也起了玩心，含笑问他：“既然你说情有可原，那还愿意娶我吗？”

    “你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心里只有你呢。”他喟叹。

    苏易明也收了笑，半真半假道：“我都明白，可我忍辱负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要算数。”

    苏易明鼻子冷冷一哼，满怀雄心壮志道：“我这辈子一定要盖我爹一头！我不要再怕他了！”

    申屠锐却没笑，一拽斓丹，“既然此事已了，我们就告辞了。”说完转身举斓丹上马，侍从把他的马牵过来，他看也不看，飞身上了斓丹的马，与她共骑，狠狠一夹马腹，逼得骏马扬蹄飞跑，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他笑起来，“那可不行，咱们得去告诉苏易明，一起去追橙公主，你快点儿，不然赶不上好戏。”

    他的话里带了淡淡的伤感无奈，直击她心里最软的一角，这几天他的确是太累心了，时时忧惧气恼，刻刻生死攸关，变得乖戾浮躁似乎也能理解。

    苏易明不满地哈了一声，“也就是因为怕我爹，不然我比她跑得快！这会儿说不定都到纪献了。”

    “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她坐下来，担心地看他。

    苏易明连连还礼，还略显尴尬地挠挠头，“公主不要这样说，赐婚突然，公主有此反应也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得了，别贫了。这事……以后对我妹妹好一些，就算对得起我了。”申屠锐终于说了句像兄长该说的话。

    斓丹一把甩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府门，他追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是我不好……我最近……最近会有些暴躁，你别生气。”

    申屠锐有点儿喘，这个时候当然很不耐烦，凶横问：“什么事？”

    这一夜又是如此，斓丹翻身，觉得旁边空空的，一惊醒转，果然看见他又在窗前对月独饮。今夜月光极好，从大开的窗格照进来，形成一片淡蓝的光雾银盘，他坐在光亮里，像置身九天孤寂的广寒宫。夜风清凉，他打着赤膊，斓丹叹了口气，起身拿了他的衣服，轻轻走过去为他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