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沉默,医学生的通病,再漫长的等待也有十足耐心。
矮一点的叫王姣姣,平时在年级里就挺活跃,她今天穿了条鲜绿夺目的连衣裙,站在盛一南边上,显得小鸟依人。
大部分是着急上班的本院职工或学生,也有患者家属,因为人流量太大,即便十台电梯同时运行,仍有不堪重负之感。
一院的综合楼足有四十五层楼,手术室在二十五楼,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层层攀升,直至腹地。
舒秦举手:“我。”
没多久又来敲第二回 :“礼拜一路上堵,咱们早点出发,第一天去科里报道,可千万别迟到了。”
“老师们在里面早交班。”男生叫吴墨,又白又胖,活像个白面馒头。看舒秦过来,他目光在她明丽的脸庞上停了一瞬,主动开口。
王姣姣显然是林景洋的同门师妹,连忙迎过去:“林师兄好。”
门大剌剌打开,几人抬腿就要往里走,谁知里头有两个人在说笑。
出来上了车,沉默了十几分钟父亲才再次开口:“秦秦啊,实习不比见习,专业既然固定了,接下来在科室一待就是两年。”
盛一南个高腿长,比吴墨走得还快,问:“林师兄,现在科里谁当总住院?”
舒秦认出他们也是七年制的,因为不是一个班的,彼此认识但也算不上很熟。
她正要乖巧点头,爸爸突然握紧拳头来一句:“Fighting!”
他转过头来,哭笑不得:“怪我,光顾着跟你们说话,弄错房间了。喏,刚才那个就是我说的,你们的夜班老总,禹明。”
二十多岁,平心而论长得挺帅,可惜这人一脸“老子不爽”的表情,再盯着看下去她怀疑他能杀人。
第一回问:“秦秦,起了没?”
走到门口,舒秦左右看看:“妈呢?”
也不知说些什么,这人笑盯着柜门,手懒洋洋地搭在腰间,正要解裤带。
大件行李前几天就已经送去了一院的宿舍,剩下些小的随身物品,全塞在一个大书包里。
林景洋笑了笑:“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啊,今天暂时没有更衣柜空出来,要不这样,我先带你们找地方放东西。”
她关上车门,紧跑几步,眼看要进大门了,扭头一望,爸爸还坐在车里微笑望着她,晨光照在他日益稀疏的鬓角上,乌发里隐约掺杂了几缕银丝。
听到开门声,两人一愣,一脸懵逼看过来。
门砰的一声,重重在众人眼前关上。
“这是个复杂的人生阶段,你一只脚还留在象牙塔,另一只脚却踏入了社会,除了学习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还要正面接触社会了。”
四人各占一边,俨然有四足鼎立之势。
“行了吧,我都多大了。”舒秦笑着跳下车,“而且这地方可不好停车,一会该抄罚单了。”
“你不是想提前转博吗,名额有限,竞争那么激烈,要是实习期间表现不好,可就别指望你们科主任推荐你——”
“昨晚被她们医院叫走了,四点多才回来。” 说话时声音下意识压低,显然心疼坏了。
舒秦没言语,妈妈在本市一家小医院肾内科上班,几年前竞聘上了护士长,本该不用再上晚班,可越小的庙事越多,每逢年轻护士镇不住场子的时候,都会把妈妈叫过去帮忙,这些年下来,一家人早都习惯了。
舒秦透过车窗玻璃,老远看见一群学生模样的人往医院门口走,等爸爸停好车,她忙解开安全带:“爸,我好像看到我同学了。”
舒秦是济仁医大七年制本硕连读的学生,读到第五年,马上要进入临床实习,今天是正式到附属一医院报道的日子,爸爸比她还紧张。
其中一个已经换好自己的衣服,正坐在长凳上低头看手机。
她愣了愣,爸爸头两年还可以潇洒地剃板寸,今年为着家里诊所生意不景气的缘故,显见地老了许多。
说话工夫路过好几扇紧闭的房门,林景洋随手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门禁卡,“滴”的一声刷开一扇门:“你们把书包先放在这个房间,明天我再跟护理部那边的同事要衣柜钥匙。”
早上七点,舒秦还在洗头,爸爸已经来敲过两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