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吓了一跳，抬头瞪向他，觉得他今夜简直不可理喻。

    平煜自知理亏，无端怀疑她在先，唐突她在后，再无脸面对她，望了她一会，转过头便往外走。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思忖了一会，一抬眸，却见平煜正望着她，脸上有些不自在。

    可是，空气依旧静得针落可闻。

    明明听到了她的问题，却避而不答，撇过头，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他今夜的古怪是因自己而起了。

    念头一起，他犹豫了下，从怀中取出那方鲛帕，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今日傍晚，陆子谦去找都尉府找我大哥，托我大哥将此物转给我。”

    猝不及防的，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回，比方才来得越发汹涌。

    几年下来，从未见旁人用过。

    可就算那绢帕上有香味，也断不至于这般浓郁，眼下这香味，可是几步之外就能闻到。

    不论他回来后问不问她帕子的事，只要他心底种下了疑惑的种子，或是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陆子谦的离间便成功达到了目的。

    她不明白，这一路上，不论他遇到什么艰难的处境，从不见他如此煎熬和举棋不定。到底什么话，会叫他如此难以开口。

    他想要的答案，索性都经由此事，统统在她面前彻底摊开。

    见平煜拒不回答，她皱眉，继续道：“那东西上的香味出自我手，这几年，除了我哥哥和一位闺中旧识外，无人知道那香味如何调制，你身上为何会藏着此物？”

    她眸中诧色闪过，紧紧盯着那帕子，少顷，惊怒交加道：“陆子谦说这帕子是我赠予他的？”

    不等平煜答话，重新瞥向那帕子上的诗句， 一字一句道：“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在她刚才突然停步，又若有所思地做出闻嗅状时，他便知道要糟。

    平煜见她眼圈红了起来，心中一痛，顷刻间，眸中闪过一丝狼狈，咬牙道：“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未怀疑过——”

    平煜听到动静，忙回身扶她，傅兰芽便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中。

    傅兰芽大喘着望着他，心中恨得不行，只觉他太可恶，咬了这一口还不够，尤不解气。

    平煜心中懊悔不已，不等她说完，忙强辩道：“陆子谦说的话我全当放屁，我只是——”

    傅兰芽却已经想通了这当中的种种，一瞬间，只觉羞恼至极，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平煜，含着恼意道：“那你今晚要问我什么？”

    渐渐无法自持，越发得寸进尺，撬开她的唇齿，绕住她的舌尖，恨不得索取她的每一个角落，她被这份炽热缠绵所湮没，身子情不自禁轻轻发颤，只暗恨一句，这混蛋！闭上眼，任睫毛上积蓄的晶莹泪珠沿着腮边滚滚而落。

    这香味独一无二，是她几年前无意中在哥哥书房中翻到一本前朝调香书后，在原有的方子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喜好添减了几味所调制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放弃。

    平煜见傅兰芽发怒，不自觉蹙了蹙眉，他并非故意刁难她，更没存心拖延时间，确切地说，他是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料她刚走到他身旁，他忽然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面对她的追问，他一时间骑虎难下，思量了一番，目光定了定，既然陆子谦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彼此猜疑，他偏不让其称愿，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如实相告。

    无论如何，就在今夜，他想听到她真实的想法。

    平煜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

    原来陆子谦的目的根本不在于用帕子挑拨他对傅兰芽的信任，而是吃准了他会因此事吃味，使得傅兰芽心寒。

    可是百密一疏，他竟忘了这香味出奇浓郁，既能第一时间勾起他的好奇心，自然也逃不过她的鼻子。

    平煜面色变幻莫测，心底说不出的后悔，要不是怕她越发胡思乱想，恨不能落荒而逃。

    眼见她皱眉陷入思量，他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她甚少在人前流泪，可是在他面前，却屡屡情绪失控。

    他想确定她的心意，可他也怕自己未掌握不好火候，惹她伤心。

    渐渐的，尝到了她甜润如蜜的味道，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身子更是如星火燎原一般，烫得如同着了火。

    终于，她耐性告罄，不满地看他一眼，自顾自往榻旁走去，打算先坐下，再洗耳恭听。

    平煜低叹一声，重新吻住她的唇。

    不对，他刚才说，这帕子是陆子谦转交给他的，难道当年竟被陆子谦给拣去？

    吻上的一瞬间，他脑中一空，情不自禁闭上眼，她的泪咸咸的，带着几分苦涩，一如他此时的心。

    他直如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见她要走，自知理亏，再顾不得什么了，狼狈地一把将她揽到怀中，沉默地替她拭泪。

    他唯一想确定的，仅仅只是她对他的心意而已。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早已清楚，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个明白，你对我到底——”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陆子谦此举的深意。

    傅兰芽错愕得忘了挣扎，跟他怔怔地对视片刻，他眸光异常明亮，灼灼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慎重。

    可是，刚一走近，一缕熟悉又浓郁的味道猝不及防钻到鼻尖。

    平煜身上不会好端端出现这么独特的香味，定有古怪。

    她大窘，等在他怀中立定，忙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倘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调出一样的香味，除了陆家的人，再无旁人了。

    所以她耐着性子，静静等着他开口。

    傅兰芽只觉那香味冲鼻而来，仓皇中一抬眼，瞥见他前襟露出某样物事的一角。

    夜已经很深了，这样长久站着，她疲乏无比。

    未几，懊恼地咬了咬唇，抬眸看着他道：“你怀中究竟藏着何物？”

    想到此处，她狐疑地朝平煜的方向偏了偏头，没错，又浓郁了几分，越发笃定是从平煜的前襟散发出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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