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这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她每分钟都在想着撤离。

    “怎么还不睡？”

    窗外若有若无的视线，那么多人听着他们配音，品头论足。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可是那一瞬间，隐藏在心底很久的小自卑却一直在隐隐作祟。

    随安然突然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却是窒息一般压抑的漆黑。

    相比较真的录音，他对戏的时候声线慵懒，并不是十分的投入。眼尾轻轻上扬，静静地注视着你，就像是已经入了戏，而他……就是那画中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没进入过状态。

    随安然想起他一句句的指导和示范，又看了眼他轻揉着嗓子的动作，默默地愧疚：“如果不是你指导的话……”还不知道是什么糟糕的情况。

    这句话，深沉得如同广袤星空，他说完自己也是一顿，继而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分明是离他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他伸出来的手她却始终摸不到，刚挨着边，还没碰触到他的体温，就擦肩而过。

    她歪着身子靠在床头，黑暗里除了她手里手机的屏幕光之外便是被点亮的眼睛，她看了眼时间，压抑住想给随母打电话的心情，钻进被窝里休息。

    她一梦回了五年前，她还是18的样子，在梵音寺的钟塔上，遥遥下望看见正抬头看上来的少年。

    陆熠方刚从工作人员那里接了矿泉水走过来，大步路过又大步退了回来，挤到两个人之间左右看了看：“我的司祁和听夏，今晚的重头戏就是你们啊，准备好了没有？”

    温景梵进来之后就脱了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灰色的毛衣，纹理平整，针线密集。

    他的感冒并没有好全，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声音里压抑的沙哑，沉得像是砂砾碰撞时扬起的尘土，并不清晰。

    温景梵低沉温凉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入的梦：“安然，为何不牵住我？”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温时迁。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身子有些发虚，亦或者是这几天有些太累了，她从浅眠进入深度睡眠之后便一直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她咬着唇点了点头，完全忘记了那头的温景梵并看不见她的动作。

    。

    她暗暗皱眉，翻到夹杂在其中一条短信时，抬手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阵疲惫感而来。

    “不过不用紧张。”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略微弯起，漆黑的光闪闪烁烁的挠人心扉，“这样多几次就习惯了。”

    温景梵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叫醒。

    回了家，随安然匆忙洗了个澡便上床休息。关了灯，才想起江莫承母亲打来的那通电话的事情，微微皱了下眉头，又认命地爬起来去客厅拿回手机开机。

    “安然？”

    “应该没有……”随安然想起自己读剧本时，每句一揣摩那时候的状态默默地发窘。

    “醒来就好了。”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想了想，又安抚道：“你在这里，没人能带走你。”

    大抵是有些理亏，老爷子哼了一声不再作答。

    随安然点点头，脱下外正准备挂在衣架上，他已经很是自然地从她手里接了过来，一抬手，就借着他的身高优势把外套挂了上去。

    他起身去了客厅，正准备出门时，才想起手机没带，刚准备折返。今晚一直不见猫影的梵希叼着他刚才放在床头的手机蹲在他的不远处。

    温景梵略微挽起袖子，翻折出一个精致好看的弧度后，转身看向她：“这里待久了会越来越热，外套先脱了，等会出去的时候再穿上吧，不然容易感冒。”

    “你让我做间谍的啊，爷爷回来了。心情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样子，你明天早上过来吗？”

    屏幕上正显示着通话中。

    他抬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直接忽略一旁星星眼八卦状的陆熠方，虚揽着她往隔音室里走去：“等会我们先对一遍看看感觉，如果没问题就正式来了，有没有问题？”

    不知道是心情好的缘故还是如何，他虽然面无表情的，但每次轮到她出声配音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地扬起眼尾来，淡淡地扫过来一眼，又不经意地垂下眸子，然后唇角略微弯起。看上去像是在笑，可仔细看去，又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陆熠方带着耳机一直在听着，哪怕是温景梵的随口而来的对戏，也让录音师给录了下来。

    温景梵起身穿衣，夜色凉如水，他从窗口望出去，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几盏孤灯明亮，点点星火。

    除了他，没人可以走进你心里。所以你在这里，没人能够带走你。

    休息的时候他停下来喝了几口水，手指请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有些无奈：“今晚似乎要先收工了，我嗓子有些不行。”

    “那他们今晚……”她还是有些不解。

    不然谁知道这个老爷子又会消失多久，避而不见？

    “没有……”她斟酌了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欲言又止。

    说了……跟没说一样。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边点了台灯，边接通电话，声音沙哑得几乎不能出声：“喂？”

    随安然离他近，能清晰地闻到上面还糅杂着淡淡的香气，像是专用的毛衣洗涤剂，又像是洗发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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