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幕

/>     “为什么不回应场务意外猝死，剧组恶意隐瞒，息事宁人的事？”

    她捏了捏眉心，看了眼时间，吩咐乔昕先出去：“等十点的时候，把千灯公关部叫醒，我们继续开会。”

    不用听沈千盏也知道那些电话都说了些什么。

    事实并非你们所见，可冤屈深埋在地底，并没有人想要挖掘了解。它渐渐会变得陈旧，随着岁月老去，变得再无紧要。

    “像你这样利益熏心，毫无底线的制片人真是制片界的耻辱。”

    临近十点，沈千盏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会议室和公关部继续开会时，乔昕先一步顶着“末日来了”的表情，揉着哭红了的眼睛告诉她：“千灯公关部集体下线了。”

    “是我给你和不终岁添麻烦了。”沈千盏避开他的视线，接过那盏咖啡，继续搅拌：“趁现在我还有权利，不终岁终止合作，立刻撤资，明哲保身。”

    “你身上背着一条人命呢，你晚上还睡得着？”

    她知道。

    沈千盏看着他将咖啡粉搅拌均匀，那乳白色的牛奶渐渐被染成奶棕色，出了会神，说：“你回去吧。”不终岁这会被莫名波及、攻击，估计总部焦头烂额，对他也有诸多不满。

    随即，她登陆只有宣传期才会看心情营业，认证为“千灯影业制片人”的微博号发布了一条微博——

    迫于压力。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涌入无数条评论——

    沈千盏愣了下，抛了抛手里捏着的迷你包装的咖啡粉，先回答：“想喝咖啡。”

    所以即使剧组公布完整版的音频也没什么用，在舆情沸腾，完全一边倒的情况下，沈千盏那句质疑只会被曲解成高傲嚣张、目中无人，就算叫醒了少部分理智清醒的人，也无济于事。

    直到她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关上火。

    当天下午，千灯收到消息，剧组需停止一切拍摄工作，面临审查。

    货车被拦，影响正常出行，酒店出面协调无果后，苏暂主张报警。

    有些不理解。

    咖啡的杯身有些烫，她拿不稳，搁在流理台上，低声道：“现在的这一切只是刚开始，接下来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站在不终岁的立场考虑，及时止损是最佳的处理方式。”沈千盏顿了顿，补充：“我说这些话，没带任何私人情绪。是出于一个制片人的职业操守，在减少双方的损失。”

    有认为报警显得太过强势，对剧组更加不利的。也有认为报警可以起到威慑作用，也算侧面回应了剧组这几天发生的事。

    她连忙低头，擦了擦眼睛，出主意道：“我们手上还有公司养的营销号，我现在去把视频处理一下，找营销号放出来。”

    倒是没忘记顶嘴。

    陈岩故意伤害罪是没跑了，沈千盏提供的伤情鉴定以及视频文件全都可以作为证据。按流程而言，对公流程确实要走三五个工作日，并非警方故意推诿。

    沈千盏不解。

    沈千盏花了点时间去查阅相关的案例，也找了不终岁的律师询问起诉条件。心里有了谱，这才松了松筋骨，去见陈嫂。

    “这是什么杀人剧组，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抵制您制片的所有电视剧，我现在为我曾经看过你制片的电视剧而感到恶心。”

    沈千盏搅了搅咖啡，说：“那是因为还没开始恶化。”对方计划周全，又善于煽动舆论，不会就这么草草收尾。

    以《时间》现在站在风尖浪口的情况，短期内都不会有投资方注资，就算最后剧组救回来了，耽搁的时间也会令项目错过最佳的播映时期。

    见她沉默不语，季清和低头，与她平视：“情况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

    “没必要。”季清和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不终岁也有自己的评估机制，现在撤资，得不偿失。你要是真从制片人的角度考虑，你有想过我真的撤资后，剧组会面临什么吗？”

    生活制片转达过几次陈嫂要求见面的请求，不是遇上沈千盏在忙，就是后来舆论发酵，剧组全员都被架上了被动局面，只能躺平任嘲。

    “在热牛奶？”

    “她高明的地方就是避重就轻，只选取了对自己有利的。你听采访，她掐头去尾，把你最后质疑她的那句话删掉了。盏姐你看。”乔昕指着视频的角度：“这完全是陈岩在自导自演，我当时在会客厅防狼一样防着蒋孟欣，她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怎么可能是她拍的现场视频。”

    她的房间偏向于公寓式，有一个开放式的厨房，虽占地较小，但五脏俱全。除了冰箱偶尔用来保鲜水果，冰镇饮料，其余的厨电全跟摆设一样，基本都被沈千盏视为客厅的一部分。

    乔昕说：“蒋孟欣没做恶意剪辑，我们没有漏洞可以针对。”

    沈千盏狠狠挑了下眉：“你确定对方是这么说的？”

    沈千盏动了动唇，没吭声。

    “还有老陈的死亡证明，我们立了案的，这些全都是证据……”

    她看了眼躺在邮箱里待发送的辞职信，合上电脑，去楼下找陈嫂。

    她倚着流理台，耳朵听着灶台火焰燃烧的声音，忍不住将思绪放空。

    苏澜漪放弃《时间》对千灯有什么好处？想让她自生自灭？还是逼她向季清和求助？

    乔昕越想越气，她看着还在飙升的视频浏览量，愤愤吐槽：“现在真的是配图说故事就能成为所谓的证据了，关键是还有那么多人都信她。都没人去求证一下事实真相，给什么信什么，心甘情愿被当枪使。”

    沈千盏嫌这么多人站她屋子里，她说话都有种交代临终遗言的感觉。

    “我一听，你只说了保险公司会赔偿，公司方面并没有提到。我婆母就说，老陈去世，以后家里没了顶梁柱，两孩子又小，剧组可能看你一个女人人生地不熟的好欺负，才故意隐瞒。我心里没主意，婆母一让大伯过来谈赔偿，我想了想，就答应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来闹事的啊。”

    “最迟明天，我就该回北京接受调查了。剧组的人也能走了，至于你，我安排了小陈送你和老陈回乡。保险公司的赔偿款已经审批结束，五到七个工作日就会打到你的账户。现在，你能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吗？”

    今天也是被狗男人降服的一天。

    沈千盏没刻意去听，她去煮了壶水，热牛奶。

    不终岁的负面消息出来后，他的电话就没停过。

    沈千盏原以为自己是抱着日后留一线的心态来说服陈嫂的，可直到看见她泪盈于睫似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她才发现，自己只是找个倾诉的理由，多一个人见证她深藏于内心的委屈与不满。

    受季清和的影响，沈千盏的心情也开始放晴。

    只是接连的打击令沈千盏确实有些疲惫，她站在空荡的屋子里，像身处旷野，四面都在漏风，风呼啸着将她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带走，让她冷得连心脏都无法跳动。

    沈千盏接到停职消息时，并没有太大感受，甚至并不感到意外。

    苏澜漪作为千灯的法人，被有关部门约谈。

    不盲目，偶尔纵容沉溺，也保持着一刻的清醒。

    她手上有的证据，千灯法务部也有存档。苏澜漪这个时候放弃《时间》，除了千灯遇到了什么阻力外，不做他想。

    客厅人一少，看起来就宽阔了很多。

    沈千盏瞥了她一眼，纠正：“她没说这是她拍的，你也知道她高明的地方是避重就轻，怎么还会主观的掉进她刻意营造的假象里。”

    “我来。”

    水面渐渐泛起热气，有气泡从锅底缓缓升上水面，慢慢的，咕噜咕噜，沸腾起来。

    影视剧项目向来都是风险与收益并存，一旦某个环节出错，就会导致全盘皆输。而参与其中的，无论是制片人、出品方、投资方还是影视公司，都会面临不可估量的损失。

    原本，昨天陈嫂就该带着老陈的遗体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