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谈谈情，吵吵架

路顺风顺水，何曾遇到过什么魑魅魍魉？陌少这样禁锢着她的自由，让她心中郁郁不快。

    那个木簪，是张子山送给她的。她倒是喜欢这木簪比她之前带来的珠玉簪子轻巧，所以一直戴着。陌少头一回看见时，似乎就多看了两眼，心中约摸是打翻了醋坛子，一直到今天才扶起来。

    他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画到什么时候，深衣终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梦中感到有人想把她抱起来，她手肘蛮力地戳开那人的胳膊，撒气大吼：“走开！”

    自打二人互明了心意，陌少已经好久不曾那般作色过了。

    陌少无可奈何，只得坦白道：“我以为你是扶桑的奸细。而且……我觉得我喜欢你，是羁绊。”

    晚上睡在床上，深衣爬到陌少身上趴着，闷闷地说：“我画完船图，你真的要把我送走么？”

    陌少推着她：“你……下来！”

    这一招曾经一度看起来十分奏效，因为端出来的盘子都空了。可是后来深衣发现她养在湖中的小呆子不怎么吃东西了，而且还愈来愈肥。她大惑不解，有天中午便多了个心眼，果然听见陌少窗下细碎水响。小呆子四只肥爪子踩着水，长长的脖子讨好地探得高高的。

    深衣深觉挫败，可陌少似乎是有心结，这个习性，也只能慢慢改了。

    深衣望着他漆黑如渊的眸子，静水流深，笃定沉稳，之前躁动的心绪突然安宁了下来，收束了手脚，乖乖道：“好。”想了想又郑重道：“你不许丢下我。”

    陌少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态度甚是冷硬。

    深衣只觉得脑后发髻一松，一头长发软软地垂落下来，怪热的。

    深衣像只小猫一样乱扭着小身子，黏糊着声音道：“不……你要赶我走……我不下来……”

    深衣赌了气，竟晚上也不吃饭，不睡觉，挑了灯一味地画，就像着了魔一样。

    陌少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怕啊？”

    深衣“哈”地一笑：“所以你就‘慧剑斩情丝’！”

    若是用在人身上……深衣强迫自己不要往这种不可能的方向上想，专心去做饭。

    深衣用力捏了捏他胁下仅有的一点肉肉，嘟嘴道：“骗人，那时候你也没见过我，怎么会喜欢我？”

    他说什么？他说：

    深衣手搭凉棚，愣愣看着，尚不知那一道火弹出现的缘由，便遥遥见到一个灰色小点，向这湖心苑飞驰而来，越来越大，隐约分辨得出竟是个在水上疾行的人！

    想着这些，深衣又怒又气，抄手上去就要收拾纸张墨笔。

    深衣登时警惕，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飞窜进陌少的房间，摇着床上睡着的人喊道：

    那轮椅被太阳一晒，很快就干了，陌少自己坐上去，低语道：“本来就没比你大十岁……”

    深衣骇极，如堕冰窟，前心后背凉彻，牙齿打着战竟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她想或许缘分真是天注定。如若不然，他整个人没有一丁点是她梦中良人的模样，她怎么还是会爱上他？

    深衣咬着唇，道：“我怎么会欺你、毁你、叛你、弃你？是你不信我才对。”

    久未下湖的深衣如同上了岸的鱼一样开始渴水，便在陌少午睡的时候，丢下船图不画，摸下水去痛痛快快地游了一个时辰。

    深衣挣开他手，把他的头扳正过来，嘟着嘴道：“为什么要先回家？——别跟我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不讲究这些！反正都是要一起的，为什么要分开？”

    “就是……你还没来京城的时候……”

    “不就一根簪子，就让你这么不痛快，你那些什么琯儿、觅儿、阿音，还有之前的那么多通房丫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深衣如此想着，心中更觉得甜如蜜糖，将陌少抱得更紧了些，呢喃问道：

    接过竹簪，狡黠地拿手指戳他的胸前：“原来你吃了这么久的醋！”

    “我既然喜欢了她，那么一生一世，就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待上岸擦身换衣后回到制图房，蓦地见到陌少正襟危坐在那张大桌之前，面前摆放着她的船图。而陌少脸上，是久违的阴沉。

    深衣见那竹簪上雕工精细，绘的是陌上花开，流云春意，少女翠衣珊珊，拈花而笑。旁边古意盎然的小篆朱印落着“春衣”两个字。

    心中似被大槌一擂，颤巍巍地将他翻身过来，只见陌少双目紧闭，脸色青白。探向他鼻下，竟已经没有了丝毫气息！

    二姐说她总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看来真是如此。

    更深漏静，她仍不肯懈笔。陌少也便一声不吭地在一边陪着，似乎隐没在夜色里。深衣不看他，也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可她心中有气，下定了决心不去理睬。

    “……总之，就是见过了。”

    深衣去剖洗那些青蛙，才发现陌少针针都是刺在蛙脑与脊索之间，将脑髓和脊髓双双毁去，故而青蛙未死，却肌肉松弛下来无法活动。

    摇了两下，忽然觉得触感不对，只觉手下人浑身冰凉，肌肤虽然尚是柔软，却似乎已经没了生气。

    深衣一把推开他：“混蛋！你既然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为什么后来还要杀我？”

    肉对于陌少仍然是禁忌。上一次深衣和老酒鬼偷偷摸摸说起给陌少吃肉的事情，被他听见了，竟又去吐了一回。深衣便再不敢给他混肉食了，干脆每顿都给他端一盘单独的清淡肉菜进去，试图唤起他“不吃就是浪费”的愧疚。

    夏日里穿得衣服本来就少，深衣还这般贴在陌少身上扭来扭去的，让他又浑身紧绷起来。

    中间陌少拿了粥食过来给她，她但推开不吃，不同他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