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祠堂春色

  蝴蝶领命离去，蒋素素无视夏诚刀子般的目光，小声道：“这件事情，还望殿下们别外传，我大姐姐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如今尚未出阁，若是被人知道了，一生也就毁了。”

    却就在此时，只见一名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忙忙走进来，也顾不得其他，与夏夫人把过脉后长吁一口气，道：“我先开个方子，赶紧去抓药熬给夫人吃，要快！”

    那大夫也没料到蒋阮如此生猛，可片刻中过去，蒋阮已经将一块糕点吃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地上一双男女痴缠，还维持着欢好的姿势，竟全是从上到下光溜溜的，女子长发散乱，男子将她搂在胸前。女子身上遍布点点白色浊夜与红痕，背对着众人，依稀可见昨夜疯狂。

    “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蒋素素拨开众人走到夏夫人身边，眼中立刻溢出两行泪水，当真是忧心至极。蒋超站在一边，语气阴沉道：“外祖母就是吃了那盒点心才这般的。”

    夏侯府比蒋府大了一倍，花园也修葺的十分精美，处处昭示着主人地位的高贵。祠堂就在花园处走廊的最后一间屋子，外表看起来也是十分讲究，若身处花园，定能一眼注意到它。早春还剩下几只残梅盛放在枝头，虽然阴雨绵绵，这样看着，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这话俏皮可爱，含着某种自嘲的意味，偏偏句句都是诛心之言，直堵得夏诚说不出话来。

    几个婆子将夏夫人抬回屋中，夏诚命令下人赶紧抓药后，上前道：“敢问大夫，内子病情是如何？”

    却是蒋阮与萧韶留在最后。

    夏诚是何许人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初夏侯爷这个爵位的来由也令人深思，看到夏俊的替身小厮几乎就猜到了等会会发生什么事情。再看蒋素素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蒋素素要报复蒋阮不是不行，可不能将他唯一的孙子也牵扯进来，今日若真是出了事，蒋素素是毁了，可夏俊在祠堂就与人做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是也是自败名声？若非有外人在场，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蒋素素两巴掌才罢休，原以为这个外孙女是聪明的，凭她的才貌日后也能为夏家搭上一条线，如今看来却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蠢不可及！

    夏诚见状，立刻快步上前，痛心疾首道：“夫人！”

    夏俊还没想好怎样将这几个人引开，蒋素素已经惊叫起来：“你不是表哥的小厮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里明明是为蒋阮着想，却又提醒了蒋阮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小小年纪就如此淫|荡，实在是令人厌恶至极。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夏诚道，再一次看向作壁上观的太子：“求殿下为我夫人做主！”

    “正是。”蒋素素声音如常，面纱下的嘴角却僵硬了一下。

    蒋阮张了张嘴，摇头道：“我这丫鬟，必然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平日里也是洁身自好，最是不可能坐下这等污浊之事。想必是有人胁迫于她，即使是一个丫鬟，我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蒋素素诧异的看了看那点心，再看看蒋阮：“那不是大姐姐送给外祖母的么？”

    太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就是蒋家大小姐？”

    早晨起来，府邸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乌云沉沉压在低空，仿佛要将整座城摧毁。唯有刚刚回绿的树枝枝桠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更显青翠欲滴。

    她一步一步上前，蒋素素一步步后退，眼中只剩惊恐，吞下即将出口的质问，她道：“大姐姐怎么会在这里？那…那屋中的又是谁？”

    蒋阮面无表情的瞧了萧韶一眼，侧身往前走去，听见萧韶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如何知道，他是太子？”

    夏诚一听，自然心急不已，忙求助的看向宣离。正在此时，突然瞧见对面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来：“不好了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蒋小姐？”宣离温和道。

    此话一出，屋中又是静了几分。片刻，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你！定是你想要害我祖母！竟与她下砒霜！求殿下为我夏家人做主！”夏娇娇伏下身去，端的是义正言辞。

    夏诚本想斥责蒋素素，见了宣离脸色心中一顿，想到夏研信中的那些话，登时眉头展开，笑道：“素儿，还不见过太子殿下，八殿下和王爷。”

    蒋阮一愣，暗骂自己大意，竟被这人捉住了把柄。心念陡转间，她直视萧韶那张秀美英气的俊容，冷冷道：“龙与虫的气度自然不同，譬如太子，就有太子的气度。”她忽然又展颜一笑，语气诚恳道：“而人渣，也有人渣的光芒。”说罢，脚步轻抬，看也不看萧韶的表情，径自离去了。

    蒋素素正与蝴蝶往厅中走，路过花园时正好遇见对面走来一行人，她只瞧见夏诚，便远远的唤了声“外祖父。”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

    太子哈哈一笑：“本宫听闻蒋家二小姐生的国色天香，怎地蒙着面，是怕本宫吃了不成？”

    在自家府上祠堂里与人行这等污秽之时，还被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尊贵人看到，即使是无耻如他，也忍不住觉得颜面无光。

    申柔与俞雅目光各有所思，蒋阮拍了拍手，将手中的碎屑尽数拍掉。才柔声道：“原来这砒霜也是分人的，我与外祖母吃的同一块糕点，应当也是同一副砒霜，外祖母只吃了一点便不省人事，我吃完整块却安然无恙。果然，人的性命也有贵贱之分，如阮娘这样的身份，便是砒霜，吃上几幅也是无妨的。”

    “那便好，本宫一向怜香惜玉，若真瞧见二小姐这张脸就这么被猫儿毁了，也是会心疼的。”

    “你…。”蒋素素语塞，一时间将蒋阮在心中恨毒。夏诚微微眯起眼睛，还来不及说话，便见蒋阮突然对着太子跪下身来：“此事虽然看着是阮娘的丫鬟受罪，可细细一想，却是她替阮娘承了无妄之灾，若是昨夜换了阮娘，阮娘如今也只有以死明志了。宵小之徒实在可恨，太子殿下明察秋毫，阮娘求殿下彻查此事，严惩这坏人清白的恶徒！”

    蒋阮来的时候，并未有人跟她说谁是太子，可她下跪的时候喊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实在是令人生疑。

    夏诚还要推辞，太子却饶有兴致道：“你大姐姐可是蒋家大小姐？玲珑舫上一舞惊人的那位？”

    宣离瞧着蒋阮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萧韶却是静静的看着，眸中是看不清的情绪。

    “表姐恐怕说错了，”蒋阮淡淡道：“这盒点心可不是阮娘准备的，是母亲帮阮娘准备的。”

    她眨了眨眼睛，蒋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萧韶心中一松，宣离皱了皱眉，太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拊掌道：“有趣！有趣极了！”

    那一日玲珑舫上帮了她，本以为萧韶是站在她这边的，可后来蒋素素去锦英王府却是吃了几次闭门羹，便有些搞不清楚这锦英王到底在想什么，如今这话听着像是为蒋阮说话，更加令蒋素素狐疑。

    夏诚一僵，抬脚朝厅中走去。蒋素素连忙跟上，宣离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什么？”夏诚大惊，回头看了一眼祠堂：“把人给我弄出去，快去叫大夫。”说完又对太子几人行了一礼：“内子突然晕厥，祠堂之事稍后再说，请殿下宽限。”

    夏诚心中无奈，可这位太子殿下本就是个行事无状的主，拿道理来压根本不行。便只得瞪了一眼蒋素素，强笑道：“让殿下见笑了。”

    蒋素素一愣，那几人已经走上前来，带看清楚样貌，不由得心中大惊，其余三人中有一人她不认识，另两人却是宣离与萧韶。

    “阮儿你这是什么话？”夏研看着她，目光满是失望：“难不成我会下毒害自己的亲娘不成？阮儿你不知府上规矩，忘记替外祖父母准备登门礼物，我便好心替你准备了，如今你这般陷害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宣离与萧韶的目光微微一闪，二人同时朝那小厮看去。那小厮看见夏诚本就心中哆嗦，自家少爷迟迟不出来却等来了老爷，嘴里也不清不楚道：“小人…小人…”

    他口口声声指责的是夏俊，可话里话外都是说的蒋阮不知自爱，又没有娘教才这样品德败坏。他将所有过错推到蒋阮一人身上，世道总是对女人格外苛刻些。夏诚抬头观察在场几人的脸色，宣离倒是会帮着夏府，可萧韶与太子却不定。

    蒋阮依旧浅浅笑着，并不做任何辩解。

    夏诚狠狠的瞪了一眼蒋素素，如今这下计划全乱了，这外孙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宣离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厅中面不改色的红衣少女，即使在千夫所指的这时候，她依旧站得笔直，嘴角微微瞧着，似乎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夏娇娇的话。

    蒋素素闻言吓了一跳，夏诚笑道：“殿下，素儿前几日被猫儿抓伤了脸，留下疤痕，怕见风是以蒙着面纱。还请殿下宽怀。”

    她似乎受到极大惊吓，整个人肩膀一抖一度的，跑出来的时候恰好撞到宣离身上，宣离伸手一扶，蒋素素便软到在他身上。

    花园中出现几道人影，为首的一人白衣翩然，长身玉立，身侧跟着的人体型微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意。而在这几人身边，还有两道身影，一道黑衣如锦，一道锦衣华服。烟雾蒙蒙中并不能看清样貌。

    申柔与俞雅也站在两边，颇为焦急的看着夏夫人，嘴里不住道：“娘！”

    蒋阮缓缓上前：“原来是二妹，不知道一大早来祠堂，可有何事情？”

    这话听着，倒像是蒋阮故意陷害夏研一般。

    太子皱了皱眉：“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不知是哪家的猫儿竟如此胆大包天，抓伤了蒋二小姐的脸。”

    夏娇娇本来站在申柔身边，目光也是有几分不知所措，此刻听了蒋俪与蒋素素的话，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好你个蒋阮，我夏府对你以诚相待，你怎能这般下毒害我祖母！”

    “无妨，”太子笑了一声：“今日这戏也精彩，我们便与夏侯爷一道去看看。”说罢便走到夏诚身边。

    丫鬟神情微微一怔，蒋素素已经出声问道：“这么快就天亮了么？”她轻声一笑，那半张陋颜顿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我真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场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