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私相授受（丘宁夫妇）

sp;“不是的。”冯安宁捂着脸道：“他说得对，本来就是我的错。”

    冯安宁越哭越觉得伤心，喜欢的男子不喜欢自己，大约觉得自己还很拖累。自家父兄反倒来要她与厌恶的人过一生。沈妙和罗潭都走了，她在定京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只觉得满腹委屈无法诉说，她爹如今还打她，冯安宁真觉得日子难过极了。

    却听闻自己的贴身丫鬟匆匆忙忙跑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冯子贤起先是愕然的，可他也的确听冯安宁说起过沈妙的不少事情。觉得冯安宁虽然骄纵，可这样的人没什么心眼儿，被冯安宁觉得不错的人，至少不会是奸猾之辈。

    一夜之间，文惠帝就病重了，定王傅修宜掌握大权。皇子们死的死，罪的罪，伤的伤，亡的亡。定京官家人人自危。

    冯安宁身子顿时一僵，拔腿就想跑。就见罗潭指着她乐不可支：“小表妹说的是真的，难道冯家大小姐最怕的竟然是丘表哥么？”

    “接待？我又不是下人，为何要我来接待？”冯安宁道：“再说还有大哥二哥呢，我不去！”

    她心里一边担忧着沈妙，一边又有些自厌，觉得自己很是讨厌，沈丘定然也很讨厌自己的。

    冯安宁黯然，道：“多谢沈副将关心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在定京里，这个关头敢娶我的人家本就凤毛麟角，我没有过多的选择，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

    可是她是个骄纵的，不仅骄纵还犟的很，冯老爷可以不宠着她，厌恶了她，她却倔强一如往昔，甚至开始绝食抗议，总之就是不肯服软见那位恶心的表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花容月貌的骄纵千金，能承担的起这么巨大的责任么？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是有些暗示了，冯安宁从来就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立刻站起身来，激动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来，道：“奴婢胡言乱语，还望姑娘饶奴婢一回。”

    沈妙这茬不提，第二个不会让着她的人却是沈丘。

    原来这曹公子，表面上瞧着对冯安宁嘘寒问暖，看着也是个恪守礼仪之人，私下里却并不如何正经。对于要娶冯安宁，只是因为冯安宁家世和容貌都还算般配，可是那曹公子府里虽然没有姬妾，可沾手过的女人也丝毫不在少处。

    直到有一日，冯老爷将冯安宁叫道屋中，对冯安宁道：“安宁，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行动快于理智，他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冯安宁的胳膊，将她扯住。

    冯老爷大怒：“我看你果然该打，既然你这么瞧不上冯家，冯家也担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给我滚出去！”

    只一声谢谢，便让冯安宁有些激动地辗转反侧了。

    世事变迁，谁都没想到定京会风云突变。

    “没听见吗？叫你滚出去。”冯安宁冷冷道。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多年以前，她就亲眼见过这姓曹的狎玩侍女，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幻想。如果不是为了帮助冯家，她也不愿意委曲求全，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没什么好说了的。

    沈丘毫不留情的表达了对她的质问。

    冯安宁不由自主的就想和沈妙玩儿，广文堂其他的官家小姐她瞧不上眼，偏对沈妙青睐有加。沈妙既不捧着她，也不巴结她，对她可有可无的模样，冯安宁反倒觉得沈妙比那些个时常跟在她身后说漂亮话儿的小姐来的真实。

    冯安宁有些烦躁的看向镜子。

    冯老爷从来舍不得砰冯安宁一个小指头，曾经广文堂的夫子因为功课责打冯安宁的手心，冯老爷见了冯安宁手上的印子还说要与那夫子拼命，如今却是

    “住口！”冯老爷脸色一沉，这曹公子说话实在难听。虽然想冯安宁嫁过去，可冯安宁是冯老爷自小宠大的，哪能被这么糟践？

    “这没什么不好？”沈丘语气中倏尔有了一丝怒气，他道：“那种软蛋，在外花天酒地，还背后议论未婚妻，你愿意嫁？”

    冯安宁一怔，随即轻声道：“也许吧，这也没什么不好？”

    冯家大哥就骂她，只晓得在窝里横。

    冯子贤答应了冯安宁去沈府瞧一瞧，不过最后却是被沈妙拒绝了。

    她性子骄纵，旁人看着是不懂事，其实最是倔强。她低不下来头，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干脆这样惩罚着自己。

    冯家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他们也无可奈何。在仅有的几条前路里，似乎只有这一条能让冯安宁过的轻松些。若是可能，他们不愿意冯安宁受一点子委屈，可到了必须受委屈的时候，他们又宁愿她能少受些，再少受些。

    她其实很想去沈宅，见沈妙，同罗潭拌嘴，或是看看沈丘也好，也是也只得自己按捺着。即便罗潭给她下帖子，冯安宁都是回绝了。

    冯安宁也是收了笑，道：“曹公子慎言，我以为曹公子这样的门户，断然不会学人口舌搬弄是非，原来是我想岔了。”

    冯安宁“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大门。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关好，扑到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她从来都是笔直笔直的，骄傲的像是不谙世事的烈马驹，如今看背影，却是很消瘦。

    或许那些聪明人知道，为官者知道，宫廷人知道，冯安宁这样不问世事的官家女儿，却是茫然的。

    冯安宁的转变不仅仅只是对曹家表哥的态度，还有她自己的性子。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沉默，这在外人看来是懂事温柔，在冯家人眼中却很痛惜。可每当他们问起冯安宁，冯安宁却只是笑着敷衍几句。

    沈丘却是先她一步走过来。

    年少的时候，总是崇拜些比自己看着要高深莫测的人，更何况沈妙因为之前的粗野，和之后的端庄，判若两人，这种差别就显得更加明显起来。

    冯安宁的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霞。

    可是冯安宁的这门亲事，终究是毁了。

    ……

    冯安宁下定了决心。

    ……

    冯安宁许久没有说话。

    冯安宁想到了自家大哥。

    她只在小时候见过那位远房表哥一面，那表哥比她大一些，会微笑着唤他表妹写的一手好字，少年时候就吟的一手好诗，可是冯安宁却亲眼见着还尚且年少的他去亲自家贴身丫鬟的嘴巴。

    冯安宁总是觉得自己很怕沈丘。

    冯安宁恼羞成怒：“胡说什么呢？我想安静就安静，还须得人同意不成？”

    冯老爷自小到大就没对冯安宁说过一句重话，今日却是当着下人们的面如此不给冯安宁留面子。冯安宁觉得既伤心又委屈，干脆站起来道：“爹，咱们冯家又不缺银子，犯不着做卖女儿的勾当。这表哥与我多年都未见面，你不嫌尴尬，我还嫌无话可说呢！你莫不会是想要打着接待的名义，让我与他成什么表哥表妹的好事吧？我不干！谁愿意谁去，我不愿意！”

    冯子贤性情温和，眉目端正，重要的是冯安宁了解自己的大哥，绝对是正人君子。比嫁给太子之流实在是好多了，便说动了大哥去沈府提亲。

    冯老爷猛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巴掌扇到冯安宁的脸上。

    冯安宁抬起头，看着他：“这和沈副将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该打他的。”冯安宁摇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他因此而心生怨恨，难免调转头背后动手脚。这个时候撕破脸……”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慌乱之下，随便找话来说了。

    说起来，沈丘这人无论在长辈还是在晚辈中，名声都是极好。即便有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妹妹，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名声。

    “你胡说什么？”冯安宁本能的反问，柳眉倒竖，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

    ，沈丘应该已经知道了冯子贤来府上的事，瞧了她一眼，对她道了一声谢谢。

    偏偏越是紧张越是出错，越是如此就越是在对方面前出丑。沈丘因沈妙的事情怒斥她，她怕对方厌恶而难过，沈丘对她道谢，她就能立马高兴起来。为其高兴为其忧心，冯安宁都能想到那门外头的戏班子里花魁翘着兰花指的唱词。

    谁知道沈妙的亲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呢？

    可是后来她与沈妙渐渐熟络起来，连带着近距离接近沈丘几次，却觉得莫名有些惧怕沈丘。

    沈丘无端的就觉得心里发赌。只觉得那个原先有些骄纵的，看着他却会害怕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也就长大了，可是长大了，却无端的多了些难过，让人觉得不忍。

    尽管如此，冯安宁和沈宅的关系还是因此而缓和了一些。因为她在回府的路上遇着了沈丘，沈丘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在醉仙楼里喝酒的时候，定京里结识的一众狐朋狗友就问他：“曹少爷，听闻那冯家千金可是个骄纵性子，你在这里饮酒寻欢，日后是不是便要收敛一些了？”

    不过却有两个人除外。

    这回轮到沈丘愣住。

    冯安宁一呆，面上火辣辣的疼，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冯老爷，却见冯老爷眼皮都未抬一下，道：“滚回你自己的屋里去，好好反省，别说我冯家教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她和罗潭呆的久了，说的话都有些荤素不忌。

    一向疼爱她的冯老爷这一次却是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道：“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一直留在府里不嫁人的。莫非还想当老姑娘不成？你表哥过几日到定京来，你带着他四处转上一转。”

    冯子贤道：“妹妹，你也别责怪爹了，爹如今也没办法，定京局势动荡不安，咱们冯家岌岌可危，爹想你早些出嫁方得避祸。曹家表哥家大业大，你嫁过去吃穿不愁，且他也算才貌双全，又是自家亲戚，过去后总不会亏待你。大哥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没有这一遭，自然能任你随意挑个如意郎君，可是现在……安宁，你忍一忍吧，爹也是没办法。嫁给他，总比跟着咱家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的好。”

    “表少爷在醉仙楼被人打了！”丫鬟道：“被将军府的沈大公子打了！”

    他说：“胡说，怎么就没有选择了。你看我如何？”

    “你看我，比姓曹的可更好？”他再一次重复道。

    她说：“如果我说好的话，这算不算就私相授受了？”

    冯安宁与冯老爷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冯子贤自定京外办事回来，得知此事，来安慰她。

    沈妙知道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告诉沈丘……那沈丘是否知道？

    冯家和曹家交换了二人的庚帖，冯安宁坐在屋里，看着外头的花花草草发愣。

    沈妙就似笑非笑道：“倒不如说，见着我大哥要安静些。”

    一来沈丘没有如同那些贵家公子哥儿对她礼让有加，或许是沈丘本就是武将出身，性子粗犷不够细致，可是二来，他待冯安宁便如路人一般，并未因着冯安宁是沈妙好友就要格外高看一眼。

    替她出头？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啊。冯安宁想着，便是要骄纵，也要人宠着才行。不是人人都是冯家人，也不是她一辈子都能受冯家庇护。

    沈丘盯着她：“如果我不打他，你就要嫁给这样的人？”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冯老爷眉头一皱：“什么什么意思，你表哥来定京，你这个做表妹的接待又怎么了？”

    冯安宁觉得恶心极了，还将此事说与自家人听，可是冯家人都觉得她是看错了，不肯相信她。冯安宁就更讨厌这位表哥了。

    这唱词也忒俗气，冯安宁却觉得说的是很对的，简直像是把她的心事全都唱出来了一般。

    一边是继续使性子过自己的生活，一边却是家族。

    冯安宁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冯夫人和冯老爷正在一口一个“贤侄”的劝曹公子。曹公子却是气愤难平的模样，见冯安宁出现，立刻冲了过来。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冯安宁来说是不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