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伤

    “这不是一种毒而成，而是好几种毒混在一起，我若要解，就得先分清楚这是什么毒。这需要花费时间，可是他的伤口等不了那么久……”

    “等不了那么久你就想办法让他等，总而言之，他的性命在你的手上，不能出一点差错！”沈妙厉声喝道。

    谷雨很快端了碗粥过来，沈妙让她出去顺便带上门。屋里只剩下沈妙、昏迷不醒的谢景行和铁衣三人。她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铁衣：“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鸡叫三声的时候，高阳打开门走了出来，一眼看到门前台阶坐着的沈妙和裴琅二人，也忍不住微微一愣，道：“你们……坐了一夜？”

    高阳忙碌了整整一夜。

    身前身后都要看，如果身前不能做到，那么罪魁祸首，也定要他尝尽十倍苦楚。

    沈妙也要赶紧回睿亲王府，她记挂着谢景行的伤势。季夫人和季羽书也想要去，沈妙摇头道：“这事情尚且未曾弄清楚，只怕没那么简单，姨母和羽书现在过去，反倒容易被人钻了空子。我先回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姨母和羽书等殿下好一些的时候再过来。”顿了顿，又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闻讯而来的唐叔忍不住问：“那若是十日您还没有出来……”

    “不必了，”沈妙看着外头：“你身子还未全好，不用管我，先回去休息。”

    永乐帝闭了闭眼，道：“朕知道。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高阳摇了摇头。

    “他卢家胆子够大，心也够野。”帝王面沉如水：“这个时候还在朕面前耀武扬威，朕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高家府邸上。高阳刚刚回府，就听到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传来：“高阳，你分明是大凉陇邺人，却骗我说你是明齐定京人，你不是什么太医，分明是大凉的卫事大臣，你这个骗子！”

    显德皇后的话带着刺儿，却是一点儿也没给永乐帝面子，永乐帝本就心情不悦，闻言几乎是有些震怒了。

    “你去吧。”一片寂静中，沈妙开口，她的声音十足平静，仿佛床上那个生死一线的人并非她丈夫似的。

    闻言，永乐帝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道：“朕倒恨不得朕死了。”

    唐叔点了点头，裴琅看着沈妙，见沈妙已经自己走到屋里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眸光黯了黯，转身也跟着离开了。

    沈妙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严厉道：“当日你是跟着他一道进内场的，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就算你只认他一个主子，也不能瞒着我。”

    罗潭本来以为高阳会解释一些苦衷，毕竟在她心里还是不相信高阳会做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没想到高阳不仅没解释默认，还直接就无视了她进了屋。她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先跟我说明白，你到底……”

    沈妙应了。铁衣和唐叔也走了，打发了惊蛰几个，沈妙站在屋门外头，看着院子，这会儿却疲惫的紧。

    沈妙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问高阳道：“眼下最多撑得了几日，你要解他的毒又需要几日？”

    沈妙想了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沈妙摇头：“我心里感觉不好。”岂止是不好，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揪着她的心一般，这感觉让她觉得不安极了，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睿亲王府，看谢景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殿下他伤的很重，高公子正在给他医治。”唐叔愁容满面的叹了口气：“我还许久没见过殿下这样了。”

    总觉得和沈妙明明坐的很近，之间的距离倒像是千远万远似的。

    沈妙瞧着谢景行，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瞧着十分安静，就像睡着了的偏偏贵公子，然而这样骄矜的，仿佛过着人上人生活一般的好皮囊里，却掩藏着许多刀枪剑雨的厮杀。上一回沈妙看着谢景行身子的时候，就见他身上有许多旧伤。

    季夫人站在沈妙身边，立刻就握紧了沈妙的手，大约也是怕沈妙心急，还反过来劝她道：“这狩猎场上难免有摩擦，大约是不小心伤了哪里，有那么多护卫护着，应当是没有事的。”只是面上却越发的担忧了。

    沈妙刹那间，仿佛一些珠子终于被连接成线，脑子里的猜想大约有了个模糊的答案。这场狩猎，其实是永乐帝与卢家，或许是卢家的博弈。永乐帝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扳倒整个卢家，卢家是想要趁此机会对付永乐帝，却不知永乐帝做了必死决心。

    “不管你能不能研究出来，你都要试上一试，若是不行，到时候再说。如今你是大夫，就不要管不能这件事。”她冷道。

    沈妙如遭雷击。

    季羽书和季夫人虽然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什么，却到底也是在皇权漩涡中打过滚的人，慢慢的也摸出沈妙话里的味道来。季大人倒是对沈妙的话深以为然，季羽书和季夫人便不再闹着跟着去。

    “淬了毒。”高阳干脆利落的截断了她的话。

    两年前谢景行之所以回陇邺，还有一个原因，北疆的战场上，明齐的谢家军里有文惠帝的人马，那些人要取他的性命。谢景行躲过了生死，却没有躲过重伤。听闻起来似乎也是一番生死险境，当时也幸好也高阳在身边，加上谢景行自己福大命大，否则只怕也没有如今的睿亲王了。

    等到了睿亲王府，沈妙下了马车就直接往府门里走，门口的护卫连忙放行，沈妙一脚踏进去，却发现府里安静的出奇。

    若是往常，唐叔便也早早的就迎了上来，唤着夫人回来了又送甜汤什么的，今日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八角和茴香面面相觑，不做声了。

    然后归元丸的效力并不能长久，高阳十日内研究不出解药，又该如何？沈妙蹙眉看向谢景行，指甲渐渐嵌进掌心。

    终究是要变天了。

    沈妙的心蓦然一痛，回忆起进内场之前，谢景行对她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再看看眼前，便觉得讽刺至极。

    高阳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我也希望能成功，如果不成，这辈子，我都不会高兴起来。”

    沈妙沉默。而她眸光微微黯然，裴琅便觉得嘴里涩涩的，心里酸酸的。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沈妙这般模样，沈妙在裴琅面前，总是成竹在胸，气势颇高，非要压他一头似的。裴琅被关在定王府的地牢里时，也曾想过，沈妙会不会因此而愧疚，而担心他的生死，沈妙担心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的？现在他总算是看到了，沈妙担心人生死的时候，没有咄咄逼人的利刺，脆弱的和普通女子没什么两样。

    半晌，她在院子里的台阶处坐了下来。

    “景行的伤势有高阳照料着，睿亲王府那头还没传什么消息过来，可是皇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是，卢家已经开始动手了。”

    而最让沈妙心头发冷的是，伤口周围的血都泛着紫污色，她指着谢景行的伤口，语气都有些不稳：“这……”

    高阳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沉重了。

    沈妙点头，道：“端到屋里来吧，我就在这屋里歇一会儿，也方便照看。另外派人给季夫人那头传个话，就说殿下病情暂时稳住，只是还未醒来，暂时不要过来了。”

    “皇上也不必生气，眼下景行还未醒，当务之急，埋怨什么，都是其次。”显德皇后瞧他如此，提醒道。

    片刻后，她定下心神：“你能解？”

    铁衣忙道：“不是的，夫人，只是主子的计划这一次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因着与主子商量的是皇上，连墨羽军都未曾动用。但是中途似乎出了什么变故，皇上在内场命在旦夕，有人混在禁卫军中伏击，主子为了给皇上挡刀才身负重伤，那刀上淬了毒，有人想要皇上的命……”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高阳道：“你先等等。”随即又出了屋子，走到了另一间屋里去。惊蛰和谷雨正在外头侯着，当日她们二人没有跟去狩猎场，在府里等沈妙却等来了重伤的谢景行，本来就心慌不已，这会儿生怕沈妙心中优思过重，想要安慰几句，却见沈妙直奔梳妆台，从梳妆台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匣子，将那匣子打开。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高阳此刻正是为谢景行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适逢又赶上罗潭这茬。若是之前，他肯定会好声好气的与罗潭解释，可是如今时间确实来不及了。又想着沈妙如今肯定心里也不好受，一个人在异国，丈夫又命悬一线，或许有个姐妹在身边陪着也好。便对身边的小厮道：“告诉她吧，我先进屋去了，谁也不许进来。”就径自走向了药房。

    铁衣踌躇。

    沈妙也懒得劝他了，她这会儿心思全然不在裴琅身上，一心记挂着屋里谢景行的伤势。

    ……

    “朕知道。”永乐帝唇角微微勾起，他这个模样，此刻倒和平时的谢景行有七八分相似了，分明是笑着的，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冷漠危险。他道：“他想对付朕，朕既然没死，就轮到朕来对付他了。兵权？谁都有，卢家活的时间够久了，这一次，谢渊要是有半点不好，朕要卢家九族上下，皆为陪葬！”他顿了顿，又一字一顿道：“谢渊要是好了，他们也无活路可逃。”

    永乐帝似乎也不想多言，便是猎到了这头雄狮，神情也未见有多高兴。众人猜测睿亲王的伤势，却也晓得永乐帝这回是不高兴了，谁都知道睿亲王和永乐帝手足情深，不管睿亲王的伤势严不严重，总归二人一起去内场，受伤的却是睿亲王，永乐帝心中定然不大高兴。因此也没有人敢这会儿触霉头去跟永乐帝说话，就连静妃也收起骄纵，小心翼翼的服侍在一边。

    高阳一喜，道：“你从哪里得来的？”顺势将药瓶接过去，倒出一粒来细细一看，闻了闻，道：“没错，就是归元丸。有用！有了这个，他大约能撑上十日。”

    他转身离开了。

    六月的天气本就炎热，尤其是大凉还热得早，可是地上凉凉，风也飒飒，沈妙竟然觉出些冷意。她想，如果谢景行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应该怎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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