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别

    睿王也知道自己的聘礼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沈家是一定出不起与之相符和嫁妆，干脆自个儿也将嫁妆给解决了，虽然只有二十台，这二十台却也是牢牢实实满满当当的，这样说来，睿王就是给沈家送了一百一十九台嫁妆。

    “今日我就再贺你一次，从今往后，衣食无忧，儿孙满堂。高朋满座，万寿无疆！”

    手背上酥酥麻麻的触感，沈妙自然猜到了那是什么，不由得脸上一红，好在盖头蒙着，旁人倒也看不见她的窘状。

    人群后，随着嫁礼队骑马的罗雪雁偷偷侧过头，对沈信道：“这样真的好么……”

    苏明枫仰头哈哈大笑：“痛快！”

    沈妙似乎透过面前这两个年轻男人，看到许多年前，总角之交言笑晏晏，从定京城街头逛到巷尾，再一同去捉弄先生的背影。

    这是在明齐，罗雪雁和沈信自然受了沈妙二人的拜礼，可是睿王的父皇母后却是已经仙逝多年。二人只得拿酒在地面洒了，权当是拜祭。

    睿王直起身，梅娘子连忙笑着唱到：“进聘礼——抬嫁妆——”

    谢景行不置可否。

    那一封信里，揭露了谢景行的真实身份，她将信要送往皇宫文惠帝的手中，这是她身为明齐公主的责任。

    端的是热闹非凡。

    世上有一些事情，总归是令人无奈的。命运阴差阳错，总会将最亲的人变成最生疏的人，人要得到什么，势必要舍弃一些东西。挽留下来的，总归是最珍贵的。

    隐隐的，沈妙的心中也带了些欢喜。

    马车的帘子被人放了下来，长长的车队侍卫们依次前行，扛着厚重的嫁妆，气势划一的往前走去。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征凤卜。

    谁知道新郎官直接就用事实打了她们的脸，这世上，大约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宠妻子的。

    现在裴琅明白睿王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眼下送喜的车马队都已经要到城门口了，接下来沈妙要下花轿，上马车，同谢景行一同离开定京去往大凉，这样拖拉，不是皇兄的性子啊？

    自古忠义难两全，亲情和国家之间只能选择一个。谢景行和她固然有着难以磨灭的比母子还要亲密的情分，可两个国家之间的距离让这份感情到底不纯粹了。

    沈信道：“他既然敢送，咱们就敢收。再说他送了九十九台，咱们府里出不起这么多嫁妆，少了也会被人看笑话。”

    “呵！美哉！沈家五娘也。女娲之初，炼万石于补天，修灼灼于其表，化蓁蓁于其里，真乃窈窕之淑女也。

    荣信公主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下人离开。自己跌坐在椅子上，不安的咬着嘴唇。

    沈家众人自然都是要跟随者前去的。

    至于晓得睿王的真身就是谢景行，那也是几日前的事情了。他在睿王府养伤，夜里出去院子的时候，恰好看见睿王背对着他，上前打招呼行礼时，看到了睿王的真面目。

    在他的对面，站着的人也穿着睿王府上下人的衣服，面目稀松平常，却正是易容过后的裴琅。

    见过疼媳妇的，却没见过这般疼的。周围那些年轻的小姐们羡慕嫉妒极了，这睿王虽然戴着面具，却是风姿无限，本来身份就高贵，还出手大方，她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睿王如此优秀，身边自然莺莺燕燕众多，沈妙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定然会很快被睿王厌弃。

    时辰已到，沈妙又和沈信罗雪雁说了几句话，她如今就要离开定京，许多明齐的事情就算是想管也天长路远，只能现在叮嘱几句。

    沈信和罗雪雁对着沈妙细细叮嘱：“大凉和明齐不同，到了那头，记得要时时照顾好自己。冷了就添衣，千万要保重。要时时写信回来，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他们。”

    沈妙的嫁妆五十台，有二十台都是睿王出的。那一日睿王过来送嫁妆，从装嫁妆的匣子里掉出了一张纸片，罗雪雁看清楚，那边是有关沈妙嫁妆的嫁妆单子。

    裴琅知道，如睿王这样的人，想要瞒住什么，必然不会这般掉以轻心，很显然，他是故意“不小心”让裴琅看见他的脸。或许也是在用自己的身份昭示着什么。

    沈信又转头对谢景行说了几句。

    季羽书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同情的开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裴先生也不要太过难过了，等我们回到大凉，以裴先生的风姿，定会有许多姑娘倾慕于你，介时我让芍药姑娘介绍你的姐妹给你啊。”

    季羽书虽然还记着因为裴琅而让自己关在塔牢里一段日子，不过今日见裴琅这般伤怀，到底还是没有落井下石。

    于是拜见父母这一环，便在定京城的祭坛里举行的。

    这是将自己的权力拱手让人，可他让给的是一个女人。

    沈妙：“……。”

    当然最令文惠帝感到不悦的不是这个，而是对于这门亲事，他本来就是很不愿意的。若不是睿王拿交界处的几座城池威胁于他，他根本不会做出这个举动。沈妙这门亲事他明明不愿，却还是得自己下了圣旨给了睿王手里。沈家这枚绝好的棋子就这么废了。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

    弄出这么大阵仗，逼得明齐皇室都节节败退，这天下江山，说大凉会永远偏安一隅，谁信？

    “我知道。”谢景行挑唇一笑：“不过还是多谢了。”

    周围的人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沈丘则是凶巴巴的威胁若是下一次见到沈妙瘦了还是憔悴了定会带着沈家军把睿王府踏平。

    喝道：“出发！”

    ……

    睿王对此只是轻哼了一声。

    苏明枫一愣，随即声音变得愤怒起来：“你知道？对了，你手眼通天，只怕早就在各处潜伏着人马，公主府的一举一动只怕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就算昨日我没有压下这封信，你也有办法拿走。”

    罗雪雁就不说话了。

    高阳今日也要跟着一道回大凉的，不过他名义上是明齐的太医，有些身份和要收拾的东西。如果文惠帝知道高阳将太医院的名贵药材一扫而光带回大凉，也不知是个什么精彩表情。

    梅娘子的声音本就喜气清亮，唱词又好听，一唱完毕，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外头准备的下人们忽的将贴着金箔的铜板钱币往外头抛洒，一把把的煞是好看，人群一拥而上，嘴里说着吉祥话儿，一边纷纷是抢夺喜钱和糖块。

    “来娶你了，沈娇娇。”

    外头的轿夫们开始抬花轿了。谢景行找来的轿夫自然都是好的，花轿抬得很稳，一点儿也不会晃荡。

    微凉轻柔的触感，她有些茫然。

    与他一样憋屈的，自然还有文惠帝，文惠帝早就从手下人嘴里知道了睿王这回亲事结的隆重，比他这个皇帝还要风光。这可就是在打他的脸，睿王办的越是风光，越是显得明齐皇家寒蝉。

    睿王妃的花轿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梅娘子完成了喜娘要做的事情，惊蛰和谷雨把沈妙从花轿上扶了下来。

    他说：“我知道你的打算，所以也不用劝我，不用挽留什么。你我二人，日后终会到达兵戎相见的地步。再见之时，便是敌手，不复往日情分。”他认真的，一字一顿道：“不过，现在，你还是我苏明枫的兄弟。”

    这送出去的可不仅仅只是个扳指，这意味着睿王将自己随意调动手下的权力都交给了沈妙。沈妙有了这个扳指，众人看她，就和看睿王没什么两样。

    沈妙蒙着盖头，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听到自前面传来的声音，她本能的仰起头，下一刻，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托起，有什么东西被戴在了指尖处。

    而最前面的，谢景行端坐于马上，驾马却是一直跟在马车左右，不时地隔着马车帘子与沈妙说话。

    她终究是无法面对谢景行的，或者说是，无颜面对。

    沈妙坐在花轿里，虽然看不到外头是什么场面，却能将周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热热闹闹的，让她的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

    所以在最后关头，她选择亲自斩断了自己的这点子眷恋和情分。

    “天下之盛事，莫如婚嫁之喜。

    定京城的公主府中，荣信公主正在屋里坐立不安。

    谢景行的身份暴露之后会发生什么，对于自己的皇兄，荣信公主有着绝对的了解。也许因为大凉的国力并不会做出什么让谢景行足以至死的事情，可是毁掉一个人的名声，让万名唾骂却是可能的。背负着这么一个污名，就算是回到大凉，谢景行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谢景行既然坦诚相告，沈信对他倒是有所改观。叮嘱谢景行不管怎样，不许让沈妙在大凉受到任何欺负。谢景行自然是应了。

    季羽书就在心里低低叹息一声。

    沈妙把头埋在沈丘脖子里，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对他道：“一定要。”

    他又忽而翻身上了自己来时的那匹马，在马背上对着谢景行道：“今日一过，你我二人不再是兄弟。不过眼下太阳未落，月亮为起，你我还是至交好友。”他一夹马肚子，马儿长嘶一声，苏明枫调转马头，转身而去。

    直到傍晚时分，是该在外头找个地方歇脚了，正寻思着，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

    荣信公主选择用信件来说明一切却没有亲自去见文惠帝，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够忽略自己背叛的举动。仿佛出卖谢景行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那是苏明枫的声音。他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穿戴了斗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又一路远远的尾随，或者是提前就到了这里，离得够远，也不怕被人听见这里的对话。

    这是他们二人小时候时常做的动作，定京城的男孩子们常常以这个动作来作为自己兄弟情深的见证。苏明枫小时候觉得这个动作十分潇洒，故而让谢景行也做。后来渐渐大了，觉得这个动作蠢且肉麻，便不常做了。

    路途自然是很遥远的，从明齐到大凉也要几个月的车马路程。前生她也曾从定京城的城门出去，远行至秦国。可是一国之后坐着的马车甚至没有眼下来的舒适，那时候带的仆人和宫女也稀少，更别说这般护着她，陪她说话的人了。

    这其实是很可贵的，因为睿王并非明齐人士，加之大凉如今和明齐的关系也十分微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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