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还价

    如季羽书这般轻佻的人，真是到哪人人喊打，害羞的少女还好些，年纪稍大些的，往往是嘲他嘲得欢乐的很。

    而百晓生，就是这其中一个行业。

    沈妙这才停下来。

    茶室中安静了半晌，直到那熏香燃烧了小半段，季羽书才道：“红菱，你带她们出去吧。”

    放出流言这回事，寻常人家，哪怕是官家，沈妙也无惧。但是要牵扯到皇家，就不能拿沈家冒险，这就是她的筹谋。

    外人皆是传言沣仙当铺家主家财万贯，否则当铺生意只是差强人意竟然也可以维持那么多年，毕竟在定京最繁华的地段买下这么大一块地，却入不敷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起的。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这少年生的很可爱，和谢景行烈日一般灼目的英俊不同，也不同于高阳温和如水的秀气，这少年生的就如一个邻家小子一般，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他穿着一件湖绿色长袍，笑起来颇为讨喜，道：“听说定京计划有变，知晓你二人肯定需要我这样神通广大的得力干将相助，特意回来出手。”

    对面的少女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然而看人的时候似乎有星点凉意迸裂开来，平平静静的模样，却莫名的有一种威严。红菱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真的没有一丝忌惮，而是单纯的由上往下的俯视。

    沈妙坐在茶室中，低头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

    季羽书倒吸一口凉气。

    羽书“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冲谢景行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二位哥哥，小弟先告辞一步。”说罢转头就冲红菱急切的道：“在哪儿呢？走走走红菱你怎么不早说……”

    “我来做一笔买卖。”

    “姑娘是……”红衣女子试探的问道。

    ……

    “如果季掌柜愿意的话，不需要多年，当下便可。”沈妙道。

    红菱见状，放下心来，笑着道：“是来卖消息的，卖的消息是三年前江南豫州陈家姊妹的那桩案子。”

    红菱有些犯难，却也无可奈何，正要退下，却听见那一直不知在想什么的紫衣少年开口问：“是什么买卖？”

    高阳看不下去了，把羽书的脑袋往另一边一扳：“季羽书，在这么说话你就回去吧。”

    红菱忍不住笑了：“不是小子，是位姑娘。”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楼下上来一名红衣女子，姿容妩媚，倒也没进来，隔着纱帘远远地叫了一声：“家主。”

    “羽书，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高阳皱眉看向对面的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啊不过谢三哥！”叫羽书的少年忽而又转向他道：“倚翠楼的芍药姑娘最近对我又是爱理不理，深感惶恐，三哥历来招姑娘喜欢，不如教一教我如何？”

    说完这句话，季羽书便真的充满歉意的对她笑了笑，转身要走。在他的脚步即将跨出茶室的时候，身后传来沈妙的声音：“季掌柜，生意的筹码不够，再加个威武大将军沈家做不做？”

    高阳和谢景行闻言，神情倒是渐渐严肃起来。季羽书爱玩，大约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可是他们二人，却知道方才季羽书话中的凶险。

    自然也是的，无论是来沣仙当铺还是百晓生，寻常人都不会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是有准备的。

    “不错。”谢景行也开口：“陈家在江南一代势力众广，接下这笔买卖，除了银子，好处更多。”

    季羽书还在不甘心的嚷嚷：“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做得好好的沣仙当铺就要给别人当筏子？以后出了事，她一溜烟跑了，遭殃的是我这当铺，当我傻呀！”

    “咳，”羽书立刻坐直身子，正色道：“三哥，我们还是来说说此行的计划吧。”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消息。

    沈妙道：“做买，也做卖。”

    “说来说去就是要做咯。”羽书抓了抓头，道：“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去看一看吧，我倒要看是哪位小子，竟然敢这么消遣小爷我？小爷见一面可是很贵的。”

    “在下季羽书。”他在沈妙对面坐下，笑着对沈妙拱了拱手。

    季羽书小声嘟囔：“看着性格温柔，怎么这么凶呢……”一转眼瞧见沈妙清凌凌的目光，顿时又坐直身子，道：“沈姑娘要卖江南陈家那桩消息，容我多说一句，三年前姑娘方十一，这等事情是怎么知道的。”

    说实话，沣仙当铺开张这么多年，好多事情都是交给红菱打理，他不过是做个甩手掌柜。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也是非常简单的生意，凭的就是三教九流的人脉和交情，若说动脑子的事情，倒是少得很。谁知道今日和沈妙的一番话，只觉得对方话里连弯带拐，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譬如此刻，实在是季羽书无法理解之事。

    红菱心中一个激灵，那点子恼怒瞬间就没有了。来来往往做生意的人这么多，她看人也算看的准，这姑娘的气势……有点惊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让她觉得有些惶然。

    “我要买的消息，是豫亲王府图谋造反，但是这个消息，并非是买给我自己的，而是买给明齐帝王家，季掌柜明白了吗？”

    那红衣女子看着沈妙的目光渐渐肃然起来，倒让身后的莫擎几人有些莫名，他们虽然在军中，也曾混迹江湖，可还真的不知道百晓生是个什么玩意儿。

    红菱的嗓子有些发涩，这么多年，她长袖善舞，但是因着来这做买卖的人都知晓百晓生是什么行当，对她也是客气有礼，如今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不客气的招呼。一时间本能的想要发火，抬头对上沈妙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愣。

    沈妙摇了摇头。

    “哎！”季羽书吓了一跳：“有话好好说，沈姑娘莫急，咱们现在就谈生意。”

    “说了不做了，沣仙当铺不伺候那些人。”羽书伸手捻面前的点心吃。

    红菱身子一震，震惊的看向她。片刻后，她端正了脸色，道：“烦请沈姑娘稍等一刻，红菱先退下了。”

    “你们留下吧，”沈妙道：“做完这笔买卖，我就回来。”

    生意人，按银子说话，沈妙就不相信，找不到那个背后的主子。

    “横竖做不得假，卖消息的人和买消息的人终是要见面，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得由那边决定，季掌柜担心什么？”

    紫衣少女垂着头看着面前的茶盏，好似能在里头看出朵花儿，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沉沉的紧张，让整个茶室都显得异常逼仄起来。

    “是定京威武大将军沈家啊，做成这笔生意，沈家就是百晓生的人脉之一，看我刚回来就帮了你们这么大一忙，快|感谢我！”季羽书笑的狂放。

    “很俊呢，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

    “若是你能答应做这笔生意，定京城威武大将军府，从此就成为你百晓生的人脉。”

    陈家家大业大，有这么两个女儿并非就是好事，女子容貌太盛，又没有能与容貌相匹配的保护能力，只怕会给家族带来祸事。好在陈家不仅是江南首富，更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陈家广结人脉，绿林朋友众多，陈家老爷更与一派掌门有恩，陈家也算背后有靠山。

    “季掌柜。”

    红衣女子将她迎进楼阁的最底层，在最底层中寻了一间屋子让她坐下，那是一间茶室，茶室里的红木桌椅上头雕刻着山水画，雕刻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工匠手艺精巧，价值当然也不菲。

    ……

    红衣女子带着沈妙穿过走廊，这走廊很长，走廊的尽头，是一座四四方方的木质楼阁，共有六层，上头笼着轻纱，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样，不过瞧着修缮的也极其精美。至少那做成柱子的木头，也是价值千金的晚香木。

    “呵呵。”回答他的是高阳的一声冷笑。

    “岂止是很凶！”季羽书心有余悸道：“简直是个妖怪！咳，我做百晓生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做买卖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纱帘被掀起，红菱走了进来，恭敬的微微弯腰，将身后的人迎了进来。

    “姑娘……”惊蛰有些担忧，沈妙若是一个人进去，也许会遇到什么意外。

    “一个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姓沈，估计也是沈家人。”季羽书挠了挠头：“就是凶得很，对我的风华视若无睹。”

    莫擎几人也要跟上去，被红衣女子拦住：“这几位便不必了。”

    他一把掀开珠帘，往桌前一座，将方才留下的被子抓起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灌下肚，才喘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沈妙看着手中的茶盏，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入口茶香浓郁。配着茶室里淡淡的熏香，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显然这里的主人极会享受。

    “哦，那正是芳华好年纪，”他搓了搓手，眼中一抹热诚：“不知可有婚配？家中还有姐妹否？”活脱脱一副调戏良家少女的登徒子模样。

    “可是家主，那笔买卖不是一般的……”

    ……

    闻言，红衣女子神情又是微微一动，随即在那小伙计愕然的目光中微笑着对沈妙道：“这位姑娘身上的东西想必价值昂贵，既然如此，请随我去后面谈。”

    待他二人离开后，高阳才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谢景行道：“我以为，他来定京也没什么用处，你还是让他回去吧。”

    “我叫红菱，”女子笑了一笑，她这一笑，眼角几乎媚的能滴出水来，仿佛风情都是刻入骨髓之中，她问：“姑娘如何称呼？”

    红菱一顿，只听得对面的少女神情平静，吐出了一句话：“当初江南豫州陈家姊妹失踪下落不明，这个消息卖给你如何？若是觉得这消息价值不错，就请让掌柜的与我见一面，再谈买的消息吧。”

    “嘿嘿，”季羽书突然一改愤然，笑了两声，道：“若亏我会讨价还价，逼得她松口，出了个大价钱，你们猜是什么？”

    谁知道就算这样，陈家姊妹在十六岁那年，花灯节当日，还是在人眼皮子底下不见了。陈家搜了许久都未果，距离陈家姊妹失踪后，已经有三年了。陈家一直花费人力财力去寻找两个女儿，虽然深知已是凶多吉少，却从未放弃过。甚至辗转找到了百晓生，花重金要买消息。

    红菱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沈姑娘……”

    “红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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