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她自是痛恨匈奴的，盼上谷的魏家将士能坚持到她儿子引兵回来的那一刻。

    小乔朝他点了点头，慢慢地后退，退到了门口，转身跨了出去。

    魏劭低头，后背双肩微微抽动，声哽咽：“儿子都知道……知道，母亲别说了，先养伤要紧……”

    小乔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了，乔慈在旁，正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手足无措的军医高声嚷嚷。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必须要醒过来。

    “母亲！”

    忽然此刻，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贾偲的声音传了过来：“女君，渔阳来急报，家中出了事！”

    小乔仿佛睡了长长的一觉。

    “我无妨，劭儿你莫为我担心……”朱氏眼睛里露出欣慰的光芒，嘴角噙着满足微笑，喃喃地道，“匈奴人打来了，破了渔阳城门，他们要对我们魏家列祖列宗不利，我便誓死守护家庙，决不让匈奴人得逞……”

    他的双目泛红，隐隐似蕴有泪光。

    深夜时分，宗祠起火，朱氏被困在里面烧成重伤，怀里紧紧抱着她丈夫和长子的灵位。下人冒死将她从火海里救出的时候，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念叨：“匈奴人来了！我护家庙！匈奴人来了！我护家庙！”

    他的身上战甲未卸，袍角染血。

    小乔的眼皮子，动了一下。

    魏劭双目落在床上朱氏的身上，身形定了一定，立刻疾步而入，从小乔身前掠过，几乎是冲到了床前。

    朱氏力气竟异乎寻常的大，三四个人在旁连拉带拽，才终于将她那双手从小乔的脖颈上掰开。

    春娘带着腓腓还在范阳，没有去接的话，一时还不会回来。

    黄媪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出去唤人。

    “母亲稍安！”魏劭极力地安抚她。

    “不不，我没事！我很好！”朱氏目光忽然落到魏劭身后的小乔身上，蓦地全身绷紧，指着小乔道，“叫她出去！我不要看到她——”

    黄媪等人一怔，随即匆忙迎了上去，跪在两边，低头不敢再发半声。

    朱氏被这样一个念头给深深地攫住了，如同中了魔怔，再也无法自拔。她一遍遍地幻想着渔阳城破，当野兽般的匈奴人冲入城门杀掠，到了那一刻，她将以自己的身躯牢牢守住魏家家庙的大门，让儿子、徐夫人以及所有的魏家军士都看到，她，朱氏，才是那个真正能和魏家同生共死的主母。

    “劭儿！你还护她——她是匈奴人！匈奴人！我魏家容不下匈奴人！”

    乔慈方稍稍松了口气：“阿姐你好好休息。姐夫亲自追击匈奴，应很快便能回了。”

    她双目放着奇异的光，含含糊糊又咬牙切齿地嚷着。

    “她方才晕倒了！你没看见？”

    ……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乔女能做的事，她更能做。她才是魏家主母，绝不能让乔女比了下去，更不能让徐夫人和儿子轻看了自己。

    “匈奴！匈奴！我乃魏家主母！有我在，尔等休想入我魏家宗祠半步——”

    她回到魏家的时候，渔阳城中关于上谷围城的消息一日坏过一日。

    她明白，从前儿子便视那个乔女如珠如玉，经此一役，倘若守住了上谷，那么往后，在儿子的心目里，乔女恐怕将把自己挤占的连半寸也容不下了。

    ……

    便是因了这个念头，她竟压下心里的恐惧，冲动之下，以魏家守护者、要和魏家共生死的姿态，踏上了返途。

    军医擦了擦汗，惊喜地道。

    ……

    朱氏慢慢地睁开浮肿的眼皮，目光在魏劭脸上停留片刻，吃力地抬手，想去抚摸他的面庞。

    她感到绝望、愤怒、痛苦，她彻夜难眠，心底的深处，到了最后，甚至爬出了一个令她自己也感到恐惧的阴暗念头。

    朱氏双眼翻白，全身不断地发抖。

    但是心底的深处，却又隐隐仿佛有所羁绊，她被缠绕着，千丝万缕，终究还是无法完全释放。

    黄媪慌忙来扶她。

    ……

    得知消息，她沉默了片刻后，说道：“糊涂人，亦可怜人。”

    她回到了西屋，对着烛火独坐了许久。

    她皱眉，咬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哀叹。

    朱氏终于还是忍受不住煎熬，从范阳回到了渔阳的魏家。

    朱氏双手在空中乱抓了片刻，双眼一阵翻白，忽又倒了回去，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嘴里发出不断地呻，吟。

    “乔公子勿忧。女君应是过于疲劳所致，好生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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