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终于翻到第七篇的时候，耳边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半个月后，魏劭与冯招会战于上郡的离阴。

    第二回，君侯又提回去。再被他劝住。

    公孙羊当然装作不知。

    冯招大败，最后领了一支数百人的残兵南下逃到弘农，方稳住了阵脚。无奈派人去向洛阳幸逊请罪，等待后示。

    冯招军中数万羌兵，于大战前人心思变，不愿再被冯招驱使作战。

    但这些规矩，都是针对军士和下级军官而设。军衔越高，享的特权便也越多。

    魏劭本坐于案后，不等他说完，大怒，一下便直立而起，不顾公孙羊在后呼唤，一语不发，大步朝外走去。

    离阴之战大胜。魏劭忙碌了两天，将战后之事一一交待，打算先回晋阳一趟。

    何况是像君侯这样地位的主帅？

    他说完，便看着魏劭。见他脸色骤然变得僵硬，目光也似露出狰狞之色，忙道：“君侯放心，据贾将军所言，女君安然……”

    最后三人不约而同，打着哈哈，掩饰了过去。

    公孙羊亦宣君侯约法。

    此人不但将陈氏家族统治了几十年的并州占为己有，而且，原旺知道，这个汉人接下来的举动，也必将影响包括自己族人在内的所有这些生活在湟水的羌人的命运。

    虽传言大多夸大，但既有此说，此人戾气之重，可见一斑，令人不寒而栗。

    公孙羊记得当初一开始，君侯不愿意娶，还是自己得了徐夫人的授意，在他旁边好说歹说，最后总算将他劝的点了头。

    公孙羊方放下了心。见贾偲说完，望着自己，便笑道：“贾将军放心。女君既然都不怪你了，君侯那里，自然也是无事。”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女君到了大营的次日早，他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帐中出来，与同出的李崇张俭，三人相遇于君侯大帐外的时候，各自那副分明心照不宣，却又要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的尴尬一幕。

    醒来之后，原旺虽不至于如他身边之人那样，迁怒恨不能将公孙羊戮之而与汉人彻底决裂，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继续再与他商谈下去了，这才变脸要将他驱逐。

    以他当时的身体，自然不宜长途奔走。公孙羊起先照旧，劝他打消主意。

    公孙羊至今还记得，三年前，在一次出征的路上，魏劭得知有军官往辎重车内私藏女子一路同行，当即命人将所有女子搜出，当场杀死，几个涉事军官也遭鞭笞，受责后还被降级。

    原旺执头领权杖几十年，威望极高，深得族人的爱戴。况且，谁又不想过上安稳平定的日子？听到他宣布消息，无不欢呼。当下两方于神坛前歃血缔约，仪式过后，杀羊屠牛，大摆庆宴，载歌载舞，热闹情景不亚于羌历节年。

    据说他早年，将因战而结下的杀父仇人凌迟，千刀死后，犹不解恨，剁为糜泥。

    自此无人敢再犯令。

    雕莫幼年时候，他的父亲被迫将他以人质身份送到了并州，被圈禁数年，后才以大量财帛牛马为交换，得以释放归乡。雕莫有大志，又骁勇坚毅，原旺一向将他视为子侄。一早方才听到失踪半年，几乎日日牵挂的孙儿的消息，言之凿凿，如何不信，悲怒交加，当场晕厥过去。

    公孙羊一惊，解释道：“君侯勿动怒。当时大战在即，我是生怕君侯分心……”

    这也是公孙羊方才听到贾偲说陈瑞夜闯衙署之时，头皮立刻发麻的原因。

    正因为是无意乃至于情难自控，所以才更显如今这位女君对于君侯的特殊之处。

    原旺曾听说过他做下的一件事。

    ……

    不久前君侯受伤，才三天过去，他人刚下地能走路，就惦着要回晋阳了。

    这其实也是他对魏劭去年的招抚心存顾虑的一个原因。

    当时一幕记忆犹新。谁知才不过一年多过去，如今的君侯，变得让公孙羊都吃惊了。

    ……

    对此他有些惊讶。

    “军师！你当时为何不说与我？”

    原旺听说过一些有关这个并州新领主的行事。这几年，这个北方大军阀看似与陈翔不大相同，但原旺一向对汉人就不抱幻想。

    使者又转达了雕莫的一封来信。在信中，雕莫称，冯招魏劭，俱是恶狼。冯招结交羌人豪族，是为收买驱使羌兵为其卖命。至于魏劭，更是狼子野心，不足为信。力劝原旺勿轻信汉人之诺。称自己如今虽与冯招有往来，却是利用冯招魏劭二人之间矛盾，借以夺回上郡那片曾是羌人世代栖息，如今却被汉人抢占的土地而已。

    从燕侯魏劭成为并州新主的第一天起，卑禾头领原旺就开始关注他了。

    第一次的时候，君侯被他顺利劝住，最后打消了念头。但公孙羊却看得出来，他答应的很是勉强。

    爰又对祖父说，他经历了这一番生死，虽亲身体味了汉人对羌人的虐蔑，却也知汉人中亦不乏善慧之众。便如羌人，良莠不齐，同为出战，有保家卫地，也有寇略郡县，不能以偏概全。

    公孙羊只好把女君给请来了。

    他并未亲眼见过魏劭，对这个名声如雷贯耳的北方大军阀的所有印象，此前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

    贾偲开口便道：“求军师在君侯面前为我说话！否则我无颜再见君侯之面！”

    贾偲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最后道：“别的也罢了，我甘领君侯之责，责过便也罢了。唯因我疏忽，放了陈瑞回到晋阳，他借从前所知的一条水下暗道于深夜潜入衙署，意图劫持女君……”

    新婚夜后，他就把乔女给送走了，当时甚至还不愿送她出城，又是自己费了一番口舌，他才勉为其难地送她出了信阳。

    贾偲忙摇头：“所幸无事。陈瑞也被当场射死。”

    万幸，有惊无险。

    公孙羊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儒雅，口才非凡。他与人侃侃而谈，绝不咄咄逼人施加强迫，而是宛若潺潺泉流，娓娓入心，不知不觉，便能让对方接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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