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有阿弟在旁助力，多少应也能帮的上忙。是以答应了。只再三叮嘱他要小心。完战后尽快回兖州，免得父亲挂心。

    锐弩离弦而出，撕破了空气，发出隐隐的呜呜之声，仿佛挟着万钧之力，朝雷炎奔来。

    ……

    小乔知她哄自己开心。心里虽还盛着离别的不舍，但一想到和魏劭生孩子，又是别扭，又觉得有点奇怪似的，忍不住嗤的笑了出来：“我才不要这么早就生呢！”

    他回头，厉声叱问。

    良久，两人才分开。比彘微喘，极力平复下被妻子的似水柔情给勾出来的身体的渴求，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知道你一直在为我担心。别怕，有我在。我已经做了周全准备，自信能够击退薛泰，不会出事的。”

    不过转眼之间，两人便相继见血，各自后退了一步。

    小乔正闭目，缩靠在春娘温暖的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迎面一阵冷风，马车车门似乎被人拉开，后颈里便有冷风嗖地钻了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将春娘抱的更紧了些，嘴里嘟囔道：“是不是没地方住了啊——”

    小乔一个劲地摇头。春娘再说，她就捂她的嘴。

    ……

    魏劭已经撇下贾偲，大步朝外走去。

    小乔靠在春娘怀里，想起魏劭出征前的那几天。

    魏劭内伤的几乎要吐血了！

    倘若这里还是寻不到她，魏劭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当场就爆发出来。

    比彘盯着在这种时刻现身于此的这两个看起来十分突兀，且明显对自己持了敌对态度的外人，心里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魏劭暗暗呼了一口气，道：“你怎也会在这里？我是来接你阿姐的。她人可在？”

    一个仆妇过来，搀着大乔入内。大乔转身，看到宗忌立在自己身后不远的空地上，目光投向黄泥土的尽头，面上似乎带了一丝怅然。便朝他走了过去。

    宗忌见大乔朝自己走来，忙迎上去。

    他倒好，她生闷气，他居然仿佛也跟着在生气。接下来的三个晚上，一反常态没有碰她一下。

    比彘已经收刀。

    小乔知道薛泰随时可能发难，一路都在催促，让他不必再送，尽快回去。出了灵璧之后，比彘便也不再推脱，拜请贾偲路上多加照顾，停于路边，目送小乔一行人马远去，便立刻匆匆往回赶去。

    他夫妇二人原本居于灵壁县外山中猎村，投靠之人越来越多，日常操练兵马，达数千之众，猎村早不能容纳。三个月前，恰好山下县城西南，有一胡家庄庄主，先是独子因事结怨薛泰被杀，接着又被逼迫交出田财，悲怒之下，听闻比彘之名，投诚将其迎奉接入庄中，尊为上首，甘舍田财，助力买马置械，只为他日复仇雪恨。比彘在胡家庄整兵坚垒，将庄子打造的固如铁桶，方圆二十里地，每隔一亭设一寨栅，消息往来，顺利无碍。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再次渐渐一触即发之际，远处夕阳的余光之中，飞骑来了几匹快马，当先的便是乔慈，口中大声呼道：“大姐夫！二姐夫！你们这是做什么？”

    春娘方才不过只是见她因为离别不舍，怕她伤情，这才引开了话题，见她不让自己说和她和男君生孩子的事，也就作罢了，复又搂住了小乔，自言自语般地道：“男君此刻应已打了胜仗归家了吧？想必正盼着女君回呢！”

    雷炎吃惊，不提防对方竟突然出手，见锐弩转眼便到自己面前了，急忙挥刀格弩，前两支弩被格开，第三支却来不及了，眼见朝自己当胸激射而来，猛地往后仰去，面门一阵风过，头顶一松，箭弩已经从他发顶穿发而过，射断了束发的帻巾，簪佩也断裂成了两半，一头束发，随之松散而下。

    没有想到，这人竟是护送女君的贾偲！

    主家知这位年轻男子地位高贵，见人进来了，忙亲自上前迎接。

    当晚小乔不肯再与大乔同眠，自管出房而去。留下比彘和大乔，夫妇对望一眼。比彘上去，抱起妻子，将她送到床边，小心地轻轻放了下去，自己跟着坐卧到她边上，手掌轻轻抚摸她躺下去后已经隆的很高的肚皮，道：“小家伙今日有没有又踢你了？”

    她对上了魏劭的双眸，顿时错愕，一动不动，眼睛慢慢地睁的滚圆，呆呆地望着他。

    大乔道：“我听夫君说，薛泰正往这边发兵而来，恐将有一场恶战。我阿妹今早已经离去。宗郎君不如也尽快离去。薛泰意欲对付的，是我的夫君。宗郎君闲云野鹤，不必无端卷入。”

    他何其有幸，能以马奴的低贱出身娶了兖州乔家的的女儿。

    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快又狠，一气呵成，几乎不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但并没有放慢马速，而是从对方的近旁飞驰而过。

    他说着，忽见大乔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不禁微微羞赧，停了下来道：“让你笑话了吧？”

    连日赶路，小乔实在是困了，方才抱着春娘就睡了过去，连马车停下来也无知觉。被春娘推醒，直起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转头道：“春娘你说谁……”

    赶到灵璧后，魏劭照先前乔平提及过的胡家庄，向人打听了下方向，留其余随从在路口等候，自己带了雷炎，二人立刻赶了过来。

    魏劭看的清清楚楚，一只碧绿的眼眸，在昏黄的夕阳余晖光之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小乔来的这几天，便是住在庄中。临行要走，和乔慈话别。

    他带着随从，沿着驰道一路北上，终于在数日之后，赶到了南岸的乌巢古渡口。

    剩下一旁的雷炎，披头散发，目瞪口呆。

    魏劭也慢慢地收了剑。

    魏劭盯着对面那个同样紧紧盯着自己的绿眸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慢地从鞘里拔出了剑，对雷炎道：“我来和他会上一会。”

    这一路南下，可谓波折重重。数次以为就能见到她了，末了却又错过。

    魏劭双眸盯着门口灯笼暗影下的那辆马车，身影一动不动。

    魏劭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赶路也辛苦了。今夜先在此过夜。明日去下个渡口看看，或许能过。”

    夜已经深了。天乌漆墨黑，空中却依然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

    好吧，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侯，小乔也没指望他能开口认错，但好歹，总要有点那么意思的表现吧。

    头个晚上，她因为担心徐夫人接下来要出事，极想他能留下，如此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个依仗。他不应便罢，先答应了，次日却言而无信拿自己开涮。这就算了。毕竟涉及出兵打仗，是大事。可气的是，对此他竟然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家君侯的连襟，竟然就会是眼前的这个绿眼流民贼首！

    贾偲顺他视线看了过去，按捺下这里偶遇君侯的喜悦，忙上前道：“女君就在马车里。今日赶路赶的紧了些。我本想早些停下，女君却担忧黄河封冻，一直催行，这才到了这里，不想还是冻住了……”

    次日一大早，天方蒙蒙亮，小乔便起了身，同行的春娘收拾完毕，比彘送她出庄。

    马车轮动，小乔探头出去，和还要追送自己的大乔挥手告别，直到她身影越变越小，小的看不到了，才缩坐了回去，撇过头，悄悄擦了下眼睛。

    春娘道：“年底也没多少时日了，女君满十六，正好准备生育之事了。老夫人和男君想必也都盼着。”

    有人在这辰点，方到店投宿。

    昨日探子的消息更是清楚。薛泰攻打萧地失利，为挽颜面，同时也是生怕自己的势力再有扩大，收拾了残兵败将，急不可耐就再次要来攻打胡家庄。

    等待他的，却又是一个坏消息。

    雷炎惊魂未定，猛地看向对方，大怒，锵的一声抽出佩刀，催马就要上去，对方却比他动作更快，打了一声尖锐唿哨，雷炎坐下的马匹便突然惊起。

    ……

    按照行军脚程，三天内必到。

    大乔枕靠在丈夫的肩上，脸上露出幸福笑容，嗯了声：“早上的时候，又在我肚子里动来动去，早早就把我弄醒了。”

    “你乃一流民贼首，何以会在这里现身？”魏劭剑尖相对，冷冷问道。

    “借问！”身后忽然有人高声发问，“前头可是胡家庄？”

    马车和护送小乔的贾偲一行护卫渐渐远去。队伍消失在了庄口通往外界的那条黄泥路上。

    有人大步入内，冲着主家高声喊道。

    ……

    配得上她，让她以成为自己的妻子而荣。这是比彘最大的心愿。

    薛泰之所以敢刚吃了败仗，掉头又收拾残兵来攻打他，显然还是没有将他真正放在眼里。

    魏劭和比彘对视一眼，眸中各自掠过一丝惊诧。

    贾偲这一行护卫，这一路上，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更不敢离开小乔半路。从东郡跟她到了这里，见女君此刻终于动身要回去了，方稍松口气，紧紧跟随而上。

    夕阳斜斜地挂在远处的山头中间，放射着它白日最后的一点昏黄余晖。

    宗忌道：“女君言重了。我亦不过是报恩罢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比彘笑了，又道：“后来我再大些，马场里的一位管事，如今虽然腿脚不便，但当年却是你乔家军中的马弓手。他看中我，说我有习武的资质，有空就教我武功射箭。我很是喜欢，做梦也梦见自己在习武。他教了我几年，对我也很好，却生病去世了。有一段时间，我很是难过。再后来，我再大些……”

    薛泰越看不起他，他越是胸有成竹。

    这是一个温暖的南方冬天的傍晚。它一贯带着的静谧，还幸运地没有被战乱的铁蹄所践踏。

    雷炎不防备，一下被掀下马背。对方已经下马，几步上来，挥刀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