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又道：“我见她对姑母很是奉承，且我与她往来谨慎，料想未落入外人的眼中。莫说事成，便是如今事败了，我料她这里也会无事。姑母何必定要我杀她？”

    在中山国，苏娥皇第一次遇到了乔女。

    也是那个偶遇，让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一开始，对于自己来到渔阳已经那么多天，魏劭竟然还分毫不知自己到来之事感到了些挫败。

    小乔原以为，这件事会给徐夫人带去莫大的打击。如同上次魏俨之事，令她一病不起。所以危险虽然暂时清除，但起先她还是很不放心，唯恐她病势加重，早晚都陪在身旁。

    “这个姜媪，非但不会供出我，我料她此刻早应当也自决了，以报我对她的恩情。”

    苏娥皇微微一笑，道。

    在她提出要去探望徐夫人时，魏劭起先是拒绝的。

    这次她借鹿骊大会机会终于踏入渔阳，在探好他每天往返衙署的日程后，制造了那天的那个偶遇。

    乡侯夫人昨夜已经死去。

    但现在，她的精心谋划却失败了。不但如此，还折损了她在魏家的耳目爪牙。可谓损失惨重。

    至少，她练就了比从前更加精准的看人眼光。她相信，魏仲麟在当下这个乱世里，日后绝对是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便是这一点，令苏娥皇感到振奋，也更加确定，在魏劭的心里，自己依然是占有一席之地的——或许他只是还没有从当年自己另嫁给他造成的阴影里走出来而已。否则这么多年了，在他娶妻之前，以他的地位，身边为何连个姬妾也无？

    苏娥皇道：“你怎知你与她往来未曾落入人眼？你又怎知万一事败，她便不会将我供述出来？杀几人如何了？男子为图霸业权谋，伏尸百万，流血漂杵。我为所想，杀几个人，如何就不能了？你一昂藏男子，怎也如此妇人之仁？”

    苏信的神情，十分沮丧。

    仲麟倘若不喜欢她，她要乔女看到自己不但得宠于她的夫君，还要拿走原本该当属于她的地位和荣耀。

    但她不会就此放弃。

    刚才苏信问她为何不先除去乔女，除了她的那个回答之外，她并没有告诉侄儿，她之所以现在还不想动乔女，其实，也是出于一种微妙的，不肯服输的女人之心。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情，韬光养晦，然后再好好另行谋划。

    钟媪望了她一眼，不语。

    苏娥皇一直觉得，魏劭的心底里，大了他两岁、如同长姐，又如同启发了他少年懵懂的自己给他所留下的影响，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他忽然像是想了起来：“姑母又怎知那姜媪会为姑母守口如瓶？万一若经不住逼供，将姑母说出，如何是好？”

    出渔阳，过涿郡西南两百里，有一名为易的城池。

    她终于下了决心。换了件衣裳，便往北屋去。

    她是曾经的宣帝之弟左冯翊公刘利的遗孀，出身中山国贵族之家，又与魏家沾亲带故，地位高贵，易城令得知她返中山途中因身体不适路停，以礼相待。

    但当她再以旧日游说他的时候，她观察他，见他迟疑了下，随后松口，应允了她的要求。

    见到乔女的第一眼，一向自负的苏娥皇便不得不承认，魏仲麟的妻，不但比自己年轻，貌美更是压过了自己。

    钟媪应道：“早上我方去看过。夫人不似起先那般喊冤不停，静了不少，看着有些呆滞。”顿了下，又问：“老夫人可是在等男君回来再断？”

    渔山大巫和郑姝已被渔阳令捉去投牢。因事情关乎徐夫人，是以暂时没有处置，只等燕侯回来亲决。

    苏信面露敬服之色，恭维道：“姑母果然非一般俗流女子，侄儿五体投地！往后誓死效命姑母，盼有朝一日富贵加身，重振我苏家门楣，告慰祖宗！”

    看信的落款日期，是在乔慈离开渔阳抵达东郡后便立刻写下的。只是路上传递花费时日，直到现在，才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一幕，深深地印刻入了苏娥皇的脑海，从此再也挥之不去了。

    ……

    信是阿弟乔慈写来的。说他已经平安到家，也将阿姐手书转了父亲。伯父从使者处听得渔阳之行顺利，备受宽待，欣喜异常。家中一切都好。就是伯母生了场病，卧床已有半月。以及其余一些零碎杂事，不一而足。

    外头仆妇报女君到。小乔被徐夫人招到身边坐下。

    这一次，她不会再看走眼了。

    只要能让她靠近他，她就能抓住男人的弱点，然后加以攻心。

    再过些时日，乐陵医来复诊，说可以停药了，只需再静养些时候，身体便能痊愈。

    闲话了几句，小乔道：“祖母，我想回东郡一趟。不知祖母可否允许成行？”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除去徐夫人的原因。

    顺便，还能狠狠报复一下朱氏当日对自己接二连三的羞辱。

    “这乡侯夫人，据说从前在洛阳居留过一些时日？”徐夫人又问。

    苏信见她如此淡然，沮丧便也一扫而光，道：“我照姑母吩咐行事。乡侯夫人于睡梦间被我喂了菩提善，天未亮我便悄悄离去。”

    倘若仲麟喜欢她，她更要将仲麟从她的手中夺来，让她也品尝到被失落和嫉妒啃噬的巨大折磨和痛苦。

    彼时，台上大风袭她衣袂，台下万众应她呼声。

    徐夫人沉吟了下，最后吩咐道。

    过去的十年，虽然竹篮打水，但其实也不算全无收获。

    小乔读完信，沉思了良久。这些天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的那个念头变得更加强烈了。

    过了几天，她的精神，看起来便和往常差不多好了，也经常下地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