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春娘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出去，片刻后，将匣子抱了过来，轻轻放到小乔面前。

    朱氏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出神了片刻，问道：“你事情做的可稳妥？”

    魏劭终于回到了西屋的门前。远远看到卧房的那扇窗户里，依旧亮着灯火。

    小乔盯着匣子，让她出去。

    姜媪道：“东屋那边院里的粗使下人里头，有个姓孙的，平日暗中得我不少好处，说那匣子如今搁在了男君书房里。从前男君书房除了洒扫之人，不许擅入，最近乔女却频繁自行进出。今日东屋里人空，我便让孙媪趁人不备悄悄进书房，故意在那匣子的锁上留下动过手脚的痕迹。男君一旦发现，必定迁怒乔女。乔女就算不认，男君也不会相信。男君堂堂诸侯，这十年非但不娶，身边连个姬妾也无，不是念着苏女是为了何？如今虽娶了乔女，就算暂时被她美色所惑，心中必定也没拿她和苏女相提并论。乔女又企图破锁偷窥，以男君脾性，岂会轻饶了她？叫那个乔女在老夫人面前诋毁夫人！”

    小乔的手却离开了匣子，交放于自己的膝上，维持成一个标准的坐姿，抬起眼睛望着魏劭道：“夫君，九宫锁上的天干代表数字，排列数阵，无论纵向、横向、斜项，三个方向的数字相加，其和数皆等于十五，其中以五居中，又可以变换出八种不同的幻方。这并不难，只要学过筹算便能解开。我当着你的面解锁，只是想叫你知道，我确实没有动过锁。倘若我真控制不住自己想看匣子里的东西，我早就已经背着你偷偷打开，又何须留下刮痕让你猜疑到我头上来？”

    魏劭走到朱氏面前，望着已经起身坐于榻上的自己的母亲，神情严肃，一语不发。

    朱氏道：“甚好。辛苦你了。楚玉走了后，我边上也就只剩你这么一个知心人肯为我打算了。前次为了我的事，还叫你吃了大苦头，躺了许久腿脚才算能立。”

    姜媪十分感激，诚惶诚恐：“婢从前蒙难之时，若非得过夫人恩情将我收留于身边，如今早成了一孤坟野鬼，何来存活于世？只要夫人顺心，婢甘愿以死相报！”

    魏劭方才说自己曾将匣子送给小乔，并告知她解锁之法时，朱氏脸色便变了一变，频频看向站在墙边的姜媪，姜媪也是变了面色。等魏劭说完话，朱氏已经如坐针毡，勉强定下神，搪塞着应：“此事我知晓了，你且先回去，我明日就处置……”

    春娘一愣：“女君这是何意？”

    朱氏呼出一口气：“我记得二郎保管这红木匣多年，很是看重，平日西屋里的下人洒扫除尘，也不让轻易挪。连我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我记着几年前，有回我去他屋里，看见了顺口问了一声，他也不告诉我，跟什么稀世宝贝似的。”

    魏劭立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神色慢慢地难看了起来。

    钟媪的手段，阖府下人无人不知，也无人不带敬畏。

    正是他那个不准让她碰触的匣子。

    魏劭的目光在那只匣子上停了一停，随即转回到她的脸上，与她四目相对。

    夜渐渐深了。

    朱氏背朝外地侧卧于榻上，姜媪为她捶着后腰，另个侍女跪在旁，揉捏着腿脚。

    魏劭面上笑容渐渐消失，声音也变冷了：“我想来想去，若非有谁别有用心，便是我西屋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便是匣内并无财物，只空匣一只，也绝容不下下人如此犯上，胆敢窥伺主人隐秘。母亲当家多年，当知道出这种事的应对之法吧？儿子过来，便是想请教此事处置之法！”

    魏劭不语，径直跨上台阶推开了门，进去后，抬头第一眼，便愣了一愣。

    “那么你当着我的面解锁，到底意欲何为？”

    一听到苏女两个字，朱氏便皱眉：“当真是她的东西？”

    春娘和另几个仆妇还守在一旁那间耳旁的门厅里，看到他终于现身，纷纷迎了上来。

    小乔抬手，手指熟练地移动着九宫格锁上的九宫位置，很快，匣子里传来“啪”的轻微响动，那是弹锁机关被正确触发发出声音。

    春娘犹豫道：“女君，男君不是不让动这匣子吗？你这是……”

    魏劭凝视朱氏：“母亲言下之意，是她强行破锁？”

    “我的错我会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想被人栽赃冤枉。这就是我方才当着夫君之面开锁的原因。”

    魏劭一直望着她，神色从刚进来时的缓和变成惊诧，惊诧转为难看，直到现在，才终于又慢慢地有点恢复了过来。

    朱氏闭眼埋怨道：“她供佛，带着她那个好孙媳去供便是了，何苦定要我也同去。前回去中山国，怎又不见她叫我？我料那乔女在她面前，定没少说我的不是。”

    “我书房里有一匣子，下人都知不得擅动。今日发现锁上留有划痕，可见有人试图开锁。我想问母亲，可知道此事？”

    春娘见她仿佛入神了。

    顿了一顿，他问道，朝她走了过去。

    魏劭离去后，小乔在房里托腮对着烛火独坐，陷入了沉思。半晌春娘入内，说是盘问过白天留下的几个平日向心于女君的仆妇，连那林媪在内，都说没见到有外人进来过。

    朱氏迟疑地道：“万一二郎被那乔女所迷，听信了她辩解，该当如何？”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女君可在里头？”

    小乔仿佛没有听到，目光落到那道九宫格锁上，一动不动。

    小乔跪坐于对面榻上，身前那张案几，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匣子。

    “夫人可觉松快了些？”姜媪轻声细语地问。

    这两年多来，春娘渐渐也知道，女君平日遇到小事虽爱在自己面前撒娇求抚慰，但真有了大事，却一向极有主张。看她此刻样子，也不像是伤心所致的贸然举动，似乎另有所想，便站在一旁陪着，见女君抬起手，轻轻拨了一格九宫格锁上以天干代表的一个数字格子。

    姜媪道：“否则还会是何物，能让男君多年细心收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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