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沐浴后出来，春娘坐她边上，替她轻柔拿捏。

    魏劭靠近了些。学生们的注意力都在大门内里，并没觉察身后路上他的到来，依旧在那里议论纷纷。

    因刚修成，内里有些细活没完，工匠在琢磨，所以如今没开殿，大门敞开着，门口一侧停了辆魏家的马车，边上是车夫和几个护随。

    “听闻高渤海极欣赏夫人的字，道字体新奇，耳目一新。若兰叶舞风，秀雅不失从容，又见风神流宕。此等评价，实在令人神往。”

    魏劭停下了马，眉头皱紧，神色也阴沉了下来。

    魏劭皱眉扫视了这群人一眼，半晌，从齿缝里挤出了个“滚”字。

    他当时和高恒寒暄时，非常正常，半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快。何况，女人惹男人为自己吃醋，也是要有资格的。之前他对自己就是一贯的横眉冷对，即便半个月前他妈给他下了药的那回，自己那么辛苦地伺候了他一夜，隔了一天，一大早他离开渔阳去边城巡防，临行前自己送他出西屋，他也没对她露出过什么软化的迹象。

    她其实也有点看出来，他在接自己回来的路上，似乎就不快了。

    自从上次帮他解了战甲，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每次他回来，小乔帮他脱衣已经成了惯例。

    如今国家官员的选拔方式，主要还是征辟举荐。除此之外，朝廷设了太学，地方各郡设郡国学，收当地才学人品出众的青年入学。学成通过应试者给予重用，或推荐到朝廷做官。

    “出来了！出来了！噤声！噤声！”

    魏劭让她伺候着，面无表情地道：“祖母吩咐我去接你的。”

    小乔进去，魏劭没和她一起入内，也没和她说什么，等她进了门，自己就走了，应该是去了衙署。

    西屋里银灯通明。

    “尔等郡国学学生，不思应对学选，竟在此聚众滋事，真当学官空置？”魏劭冷冷地道。

    但小乔很快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魏劭骑马在前，一路无话，天将黒时，送她回到了魏府。

    “何时出来？都等了许久了！”

    ……

    魏劭骑马靠近，远远就到距离大门不远的空地上，此刻聚了至少二三十的人，全是附近那所郡国学里学生子弟装束，年纪从十五六到二十多不等。这些人此刻不在国学里读书，却都跑到这里冲着大门方向翘首等待，还有人因占不到好位，干脆爬上了路边的一株树上。仿佛大门里面有什么大戏可看似的。

    学生们七嘴八舌议论，你一言我一语。

    这位高恒，不但面若冠玉，而且从小富有才华之名，十三岁得渤海太守称许，亲自举荐，破格以未满十六的年纪入了国学。如今他年龄也不到三十，性疏不羁，一身的名士做派。魏劭远远就看到他双目望着小乔，眼睛一眨不眨，眸光奕奕，走的近了，又听到他邀约自荐，刚才在大门外才刚刚呼了出去的胸间那口闷气顿时涨了回来。立刻加快脚步。

    小乔闻声回头，见去了半个多月的魏劭竟仿佛天下掉下来似的出现在这里了，一怔，起身朝他迎了上去道：“夫君何时回的？怎会来这里？”

    其实说真的，突然看到他来接自己，她很惊讶，甚至一开始，还没出息的有点受宠若惊感。

    国学择选学生的标准，名义上虽然以“才学人品”两项来衡量，但实际，除了少数真正有才被破格录取的贫家学子之外，大部分都出自当地的世家或者豪门。这些郡国学的学生，无一不是当地世家或者大户子弟，平日无心上学，不过在国学里混日子而已，等着往后出去弄个一官半职罢了。国学里生活枯燥，昨天听说魏府的君侯少夫人亲自到西王金母大殿为壁画题字，貌美惊人，一个个心猿意马，今天趁了学官不在，一起跑到这里远远围观，盼着能亲眼看上一眼。不想人还没见到，被魏劭本人给堵着了，怎敢发声，一个个都垂手屏息而立，头更是不敢抬起，唯恐被他记住自己面目。

    学生们空欢喜一场，失望过后，还不死心，继续议论着君侯夫人美貌，这时那个爬的最高的学生无意扭头，看到了身后路边停在马背上的魏劭，恰好从前魏劭入城他在路边见过，印象深刻，一眼认了出来，失声呼了声“君侯到了”，手脚一软，树枝也攀不住了，“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屁股差点没裂成两半。

    最直接粗暴的推断，难道是他不高兴看到别的男人和自己说了太多的话？

    “若能早些见到夫人的字，一饱眼福便好了！”

    边上一众学生被说的神往不已。

    这就是了。原来不是他自己愿意，而是被徐夫人给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