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话

    “出去。”

    朱氏期待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屏住呼吸等待。

    魏俨神色紧绷，将衣衫已褪的宠姬一把放倒在桌边，撩起衣摆，忽然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

    朱氏一愣，随即道：“放心。他若再推拒，姨母这里还有从大巫那里求来的法。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仲麟不纳你也不行。”

    魏劭带着朱氏给自己做的衣裳告退而出。

    她讲述着时，魏劭眉头便皱了起来，等她说完，皱的更是厉害，已经快要夹死蚊子了。看了她半晌，最后抬手，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

    他想到自己小时，比起长兄，母亲总是更偏袒自己，心慢慢地软了些下来。

    “我再入一寸，你料你还能活？”魏俨目光森严。

    宠姬不知他今晚为何刚上来就这么凶悍，被他捏的生疼，又不敢反抗，只能装出呻|吟之声，好讨他欢心。

    魏劭行到那个岔道口，目光落向左手侧的西屋，远远看到尽头隐有灯笼光在闪烁，略微加快脚步时，忽然看到东屋姜媪还立在路边。

    “并无丢下一字一句。”

    “那日一早她来，向我请安跪拜，举止虽无失仪，只我看出，她应是为昨日我慢待她而负气，起来后便要走，我留也开不了口，恰好我那日早起了些，还未用膳，也是姜媪多事，请她下厨为我做一碗羹汤。原本我也不差她这一口的，怕她以为我仍为难于她，正要阻拦，不想她竟当场变色，拿你祖母来压我，说要回去给她抄经书。她对你祖母一片孝心，我哪里还敢留她，便让她走了。”

    魏劭急忙双手接过，放在一旁后，朝朱氏跪谢。朱氏扶住儿子，叹了口气：“和我还这么多礼做什么？你是我的儿子。小时候难道没少穿我做的衣裳？难道回回要向我跪拜？大了反而生疏了。”

    门下史看了下左右，见无人，靠近一步，从怀里取出一个以细缎封口的香袋，双手奉了上去，低声道：“魏侯有所不知，某此次随同使者来渔阳，既为老夫人贺寿，也是受人所托，代传鸿书。玉楼夫人得悉魏侯大婚之喜，深感欣慰，此次原本是要亲自来渔阳，既拜老夫人，也贺魏侯新婚之喜，无奈身在洛阳，俗务缠身不得开脱，知某来渔阳，便叫某代传此书，以为恭贺。”

    “诸侯一妻八妾。我也没往你屋里放那么多人，不过是要你纳一个楚玉而已。楚玉也非洪水猛兽，入了你房，不但能伴我身边，也为我魏家开枝散叶。难道你连这么点事，也不肯为我做到？”

    刚才虽然快睡着了，但也听了出来，他那句话的语气里，带了点质问。

    朱氏点头。被魏劭扶起，送到了房门口。

    男子撕下自己一片衣襟，潦草捆住还在不断往外涌血的伤口，最后以手掌按住，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望着魏俨道：“多谢少主人不杀之恩。仆今日冒死前来，并无别意，王爷知道今日是先王妃之母的大寿，特命仆前来代王爷贺寿，若少主人肯代为转达，黄金胥纰二十锭，赤绨、绿缯各二十匹，健马二十匹，都已备好，就在代郡城外。”

    已经热闹了一个白天，徐夫人年纪大了，到了这时辰，难免乏，场合上的面露完，这会儿自己先回北屋歇了，女宾也已陆续散去，剩下都是男人的应酬了。

    魏劭沉默着。

    小乔慢慢地坐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

    门下史将香袋轻轻放置于台阶侧，朝魏劭躬身，后退几步，匆匆转身要走时，听到魏劭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代我传话，劭谢过玉楼夫人的美意，余者就不必了。”

    呼衍姓氏是匈奴望族之一，以勇猛凶悍而著称，家族中人，多在王庭占据高位。

    魏劭微微一怔，盯了门下史一眼，顿了下，问：“何事？”

    她的眼睛慢慢红了，取出帕子，拭了下眼角。

    他的目光立刻变得阴沉，刚才的欲，念瞬间消退，若有杀意涌了出来。

    魏劭微笑不语。

    “知道了！明天起我就勤加练习厨艺，往后一定好好侍奉婆母。”小乔用力地点头。

    “是。抄经确实是借口。但不做羹汤，却并非我的本意。”她轻声道。

    朱氏松了口气：“好吃就行。我再叫人给你盛一碗来。”

    小乔一怔，慢慢回过头，见他姿态松松半躺半靠在那里，一双眼睛投向了自己。

    “他的意思，是想叫魏家人知我已知身世，从此疑心不容于我？”

    宠姬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手忙脚乱地拉回衣衫掩住前襟，低头匆匆小跑着出了屋。

    “仲麟来了？”

    朱氏原本担心他会一口拒绝，听他答应考虑，大喜，也不敢再催，忙点头道：“你肯考虑就好。你慢慢考虑，我不逼你了。”

    朱氏露出笑容，从手边捧起一套折叠好的中衣，说道：“这是我亲手给你缝的衣裳。照你从前留我这里的旧衣裳比的。你回去后试试，若哪里不合身，跟我说，我给你改。”

    “王爷并无此意。”呼衍列朝他躬身，“少主人若不肯转达，王爷也只能作罢。仆带来了一封王爷亲笔所书的手信，请少主人过目。”

    郑楚玉却一怔：“姨母你都照我叮嘱的说了吗？”

    魏劭依旧皱眉看着她，片刻后，她听到他吐出长长一口气的声音。

    魏劭推门跨进门槛，春娘跟进来，问他饥饱，说了几句话，便听到脚步声，扭脸，帐幔一动，小乔撩开出来了，身上衣裳虽还整齐，眼睛却水汪汪带了点朦胧之意，看着就是刚从瞌睡里挣扎着醒来的样子。

    “不知道夫人说了什么……”

    朱氏转头，叫仆妇去端上吃食。仆妇很快送了上来。朱氏亲手打开碗盖，笑道：“我也许久没下厨了，不知道东西做的还合不合你胃口，你吃吃看。”

    魏劭望着门下史手中那只精致刺绣的紫色缎面香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仿佛在微微出神，目光幽暗，融入在周围昏阒的夜色里，有些看不清。

    呼衍列从衣襟里取出一卷羊皮，放在了桌角，后退几步。

    朱氏还是白天见客的装扮，见魏劭来了，露出欢喜之色，急忙从榻上起身，下地亲自来接。

    朱氏望着儿子，目光里露出一丝惆怅之色：“母亲想念儿子，这才将他叫来，不过是想见一面，像小时候那样说几句话罢了，儿子大了，却对母亲疏远起来。仲麟，倘若无事，我便不能唤你来吗？”

    “少主人的体腔里，流着我们引弓之族的热血，王爷对少主人日思夜想，如今单于年迈，左贤王处处忌备王爷，王爷亟待少主人回去助力，且以少主人雄才，也当鹰击长空，真就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屈事于人，不得展志？”

    姜媪见他来了，急忙趋步上前，躬身道：“君侯事可毕了？夫人命我在此等候君侯，请君侯过去叙话。”

    剑一寸寸地进入血肉，很快，乌红的血从男子胸前的衣襟上涌了出来，慢慢渗开，滴溅到了地上。

    门前挂了两盏灯笼，正有夜风掠着灯笼，飘摇着一片红光。魏劭面庞也被映的笼上了一层蒙蒙的不定红光。

    魏俨出魏府大门，从跟了自己多年的亲随张岚手中接过马鞭，翻身上马，回到居所，已是半夜。

    ……

    男子脸色渐渐发白，单膝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却笔直地望着魏俨，肩膀也不曾晃动一下。

    魏劭一走，郑楚玉便从房里的屏风后出来，问。

    呼衍列忽然说道，起身如法从窗口翻身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庭院深处的昏暗之中。

    “仆不敢再扰少主人清静，先行告退。”

    窗外那个黑影翻窗而入，穿的是汉人衣裳，脱帽露出一张中年男子虬髯面孔，朝着魏俨当头敬拜下去，口中说道：“千骑长呼衍列前来敬问少主人，可无恙？”

    已经很晚了，喧嚣热闹了一天的魏府，此刻终于在夜色中恢复了宁静。

    魏劭盯着她，“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有些沉。说完，从台阶上那枚香袋旁跨过，大步离去。

    魏劭放下碗，对上母亲怀了期待的目光，说道：“好吃。”

    魏劭皱了皱眉，想了下，最后转身还是往东屋走去，入了内室，在门口看了一眼，见自己的母亲朱氏跪坐在榻上，边上几个仆妇相陪，郑姝不在。

    男子道：“日逐王想念少主人，仆奉命冒死前来回请少主人，侥幸避过哨岗，少主人若要杀仆，仆甘心受死。”

    魏俨微微眯了眯眼睛，片刻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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