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  她现在被冻的浑身冰冷，手脚都有些失去知觉。但脑子却热烘烘的，心里也很乱。

    她该怎么回去？

    早上顾簪缨告诉她，晚上家里会给宪儿办一个生日家宴。

    顾家大宅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外面并不大好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房子里的气氛。擦的一尘不染的水晶电灯全部开着，令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布满了明亮而温暖的光线，空闲着的下人们围站在阔大的客厅角落里，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请来的西洋小丑滑稽表演，孩子们笑声阵阵，连大人也在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议论几声有趣。

    这些她不想去考虑。

    可以想象里面此刻的欢乐场景。

    她完全无法释放自己的心情，更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放手。

    萧梦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

    她只知道，宪儿可以不认她这个母亲，但他也不能有叶曼芝这样的女人当他的继母。

    顾家的那扇铁门大开，门口停了几辆汽车。通往正屋的庭院甬道两旁电灯一路亮着，甬道尽头的那座房子里，灯火通明。

    但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对此她也有心理准备的。

    萧梦鸿出来时穿了双保暖的靴子，但现在，脚趾冻的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回去的路上，有一段不短的没有照明的路，白天没什么，晚上非常冷清。并不适合她一个单身女人夜行。

    她并不清楚叶曼芝是如何博得顾太太的欢心的。也不知道顾长钧和叶曼芝现在是否有了实际的发展。

    距离有些远。但萧梦鸿还是隐隐能听到房子里传出的阵阵的笑声。

    当时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说自己尽量会赶回来。但到现在他还没现身。她也不确定晚上到底是否能赶得上宪儿的生日宴。

    玻璃是升上的，加上微弱反光，她完全看不清楚里面。

    但这个女人，不能是叶曼芝。

    顾长钧或许会回来。

    萧梦鸿最后来到了那座她曾生活过数年的公馆附近。

    接着，另只脚也踩在了地上。

    但是两只脚却仿佛被钉在了雪地里，整个人有点发僵。

    “谁知道？”顾太太抱怨起了儿子，“簪缨半个月前就跟他说了。叫他务必回来。他也说回的。到了这会儿还不见人影。”

    “伯母您别急。我想长钧答应了的话，应该会赶回来的。再说，即便真的赶不回来，那也是他在忙公事。男人嘛，总不如我们女人整天在家空闲。”

    萧梦鸿站在树影下，侧耳听着房子里传出的隐隐笑声时，远处又开过来一辆汽车，最后停在了顾家门口的空地上。车里的司机下来，绕到后座打开车门，从里头钻出来了一位小姐。

    那辆车里的人仿佛也在犹豫。忽然推开车门，一只脚伸了出来，脚上的军靴踩在了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长钧是回不来了吗？”叶曼芝再次望了眼门口方向。

    顾云岫带了点责备地笑道：“宪儿你又调皮了！哪里来的什么位置都要认人。别管小孩子了。曼芝你坐就是了！”

    老王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她再这样停留着看下去，倒显可笑。

    萧梦鸿踏着越来越厚的积雪，走完了顾公馆所在的那条街，站在街口时，才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看来是一语成谶了。

    这时天已经擦黑。她站在公馆斜对面几十米外的一株落了叶的法国大梧桐后，树影墙影将她无声无息地吞没。

    毫无疑问，她现在交游甚广，在北平，认识的朋友里，不少都是有地位的上流人士。

    ……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当年，自己在顾父面前请求离婚时说的那句话。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射出温暖明亮灯火的房子，转身慢慢地离去。

    街角昏暗，两人四目相对着，中间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她需要尽快理清自己的思路，想好以后到底该做什么样的准备，倘若叶曼芝真的有可能进入顾家的话。

    叶曼芝一怔，停了下来。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车停下后就没了动静。

    顾长钧迟早有一天会再娶，宪儿也会有一个新的母亲。

    ……

    雪一直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