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什么每次自己给他打电话，没有一次是接通的？

    “你还问怎么回事？”顾诗华在电话嚷了起来，语气里满满全都是埋怨。

    萧梦鸿感到十分的郁闷。

    从获得顾彦宗准许离婚的那天起，萧梦鸿就开始等着顾长钧回北平。

    顾太太也不强留她，含笑点了点头，看了眼萧梦鸿，和顾簪缨起身先走了。

    萧梦鸿向杨副官道谢，跟随他进去。

    他将话筒慢慢放了回去，立于原地片刻后，慢慢踱到窗前，对着窗外站立，背影一动不动。

    顾长钧说道，语调低沉而平静。

    前面就是一片平坦的军用机场。远处的跑道上停了几架飞机，边上能看到有十来个人。

    机场里这个通道口风很大，吹的萧梦鸿头发乱舞。萧梦鸿压住头发，点头道：“麻烦您了，杨副官，我在这里等。”

    杨副官扶着萧梦鸿从车斗里下来，说道：“夫人，前面是指挥塔区域，您不方便进入。要不，您在这里稍等，我去找顾长官？”

    “叮铃铃——”

    南方航校位于江南古城的郊外，周围绿树掩映，古木参天，东部为军事区，包括机场、机修厂、飞机制造厂以及配套的弹油库，西部为教学生活区。

    金玉凤也紧紧盯着萧梦鸿，神色略微紧张。

    萧梦鸿有点不大适应这种母女相见的场面，但还是任由萧太太抓住自己手，微笑道：“我挺好的。”

    萧梦鸿微微一怔。

    期间萧梦鸿曾向顾诗华问来顾长钧的联系方式，试着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次接通接线员后，总是无法联系到顾长钧。他不是外出，就是有事。

    既然顾长钧不回来，那就由她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然后把事情解决掉。

    萧梦鸿没有拒绝。和周忠一起上了火车，辗转一天一夜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分，抵达了南方航校。

    萧太太急忙背过脸，拭去眼角泪痕，站起来笑道：“谢谢亲家母太太了，我们过来就是看望一下亲家，家里还另有些事，这会儿也要走了，不吃饭了。”

    周忠跟她到了这里，自然也明白她是来找四少爷的。没说什么。

    次日一早，顾长钧打了个电话，让接线员接通北平政府的司法总长处，与父亲顾彦宗接通后，顾长钧向他问了声好。

    “全怪你啊四哥！这么对我四嫂！你一直想离婚是吗？现在好了，称心如意了吧？都是你，你害我没了四嫂！”

    顾彦宗微微一顿。“你知道了？”

    “你装哑巴不说话？你心里是不是高兴的很啊？我告诉你啊四哥，你别得意，我四嫂又不是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就凭她的才华和美貌，只要一离婚，追求她的男人多的是！离了也好，四嫂以后完全有可能获得从四哥你这里不可能得到的幸福！我应该祝福她才对！”

    顾长钧沉默片刻，道。

    顾彦宗叹息一声：“照我的想法，我是不愿意看到我的儿子和儿媳妇离婚的，尤其是现在，你与德音二人之间也不像从前那样有外来第三者的存在。但是既然你们双方都有这样的意念，德音来找我，言辞恳切，我亦无法反驳，也就只能遂了你们心意了。你什么时候办完事回家，我便知照萧家，把事情了解了吧。”

    顾长钧道。

    “四哥……”

    顾长钧沉默了下来，没有接话。

    但现在，一个月早就过去了。非但如此，日子一天天流淌，转眼已经两个月了。

    现在萧太太和金玉凤突然登门，是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离婚，顾家同意了。”萧梦鸿说道。

    对于顾长钧的迟迟不归，顾家里除了萧梦鸿，顾太太也很是关心。期间有一次，忍不住联系了儿子询问情况，顾长钧告诉自己母亲，航校向美国新订购了一批最新型号的飞机作教练用机，但在运输过程中出了点问题，迟迟未到香港。这件事是他经手的，所以现在还在处理。

    “当然不是！我打电话来是为了骂你！我太生气太伤心了！知道这个消息我连觉都睡不着了！我非得好好骂你一声不可！坏四哥！坏四哥！我讨厌你！”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事？

    顾太太到了现在，对她早就放任不管了，也没阻拦，只让顾荣派个人随她一起上路，说免得路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要担责任。

    萧梦鸿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长钧，她说的有道理，”顾彦宗道，“你与她婚姻既不谐，我若再强行将她困于我顾家为媳，于她也是不公。不如照她自己所想，放她追求今后之崭新生活吧！”

    西南角一座四层楼的水泥楼房此刻也被笼罩在了夜的暗色里，窗户不见灯光。只是每隔几分钟，来自远处东区那盏探照灯强烈灯柱的散射余光会迅速掠过墙面，带来一晃眼间的光亮，又迅速再次陷入了黑暗。

    如果这是凑巧，未免也太过巧了。

    顾荣派了之前在承德看守过萧梦鸿的周忠和萧梦鸿同行。

    ……

    顾长钧却一直没有回北平。

    萧太太忙道：“不用不用。只是过来探望下顾太太，顺便看看我女儿。吃饭就不用了。等下就走。”

    “我明白了。”

    这样拖着，仿佛被人捏在手里决定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在太糟糕了。

    挂了电话，他的眸光里掠过一丝阴鸷。

    王妈又挽留几句，见萧太太执意要走，忙过去通知顾太太。顾太太很快出来，又客气了一番，最后终于送走了萧太太婆媳。

    ……

    萧梦鸿没有说话。

    “我心里很难过，根本就睡不着觉……你还不知道吧，爸已经同意你和四嫂离婚了！”

    “接过来吧。”

    ……

    萧太太沉默了下去。

    顾长钧的双眸迅速掠过一丝阴影，与周围的黑暗融成了一体。

    “长钧啊，最近你那边怎么样？”

    顾诗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沮丧。

    萧梦鸿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一切顺利。”顾长钧的声音四平八稳，不疾也不徐，“爸，我想问一声，听说您有意让我和德音离婚，是这样的吗？”

    萧太太应了一声。看得出来，勉强笑容之下，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太太和萧梦鸿一道将萧太太送到了大门口。等人走了，看了一眼侧旁的萧梦鸿，方才脸上还带着的笑便消失了，转身自顾往里去。

    一空下来，她就不可避免地开始揣度顾长钧迟迟不归的目的。

    等处理完毕，他就会回北平。

    照他原本的说法，一个月后就能回来。

    京华大学工地的进展情况十分顺利。施工方按照萧梦鸿的要求，将所有需要予以保留的古木仔细保护起来，其余地方破土动工。

    顾太太虽然已经横下一条心接受儿子和媳妇离婚了，但现在儿子没回家，事情还没说开，亲家母突然这时候上门，心里虽然有点疑虑，但面上自然也和往常一样，很是客气。刚才带着二女儿陪坐着，闭口不谈不愉快的事。见萧梦鸿回了，便道：“德音，你和你母亲嫂子应该也许久没见了吧？想必也有体己话要说。你们叙叙话吧，我去看看今晚菜色。萧太太，晚上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呀——”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很平静。

    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金玉凤瞥了眼站在门厅口候命的顾家佣人，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