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二）

晚上。

    “等等！”谁想，她对家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王老师，您这牌不对啊……”

    苏纪时一边嘀咕着一边往牌上看了过去，这么仔细一瞧，还真发现出不对劲来了！

    “哦哦哦，她呀，我知道我知道。”有个同校的教授眯起眼睛回忆，“一个特别有礼貌的女明星，来拍戏，她助理还给每个教授送了小礼物。”

    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露馅的了。

    张院长被她镇定的语气所迷惑，他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他意料中的隐藏摄像头，再看看苏纪时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 不闪不避。

    苏纪时：“……”

    穆休伦：“股权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苏纪时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抱怨，居然能让他记这么久。

    ……

    好在她聪明，搓了几局下来，逐渐摸清了门道。

    她咬牙道：“……张院长，您这可是‘诈胡’啊！”

    不过他孙子说是，那就是吧。

    “嗯，所以我直接给了他们一个中国老板。”

    在关键时刻, 苏纪时斩钉截铁的否认三连, 确实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究竟怎么翻倍算，苏纪时也没搞懂，总之光是这一局，苏纪时欠女教授七块钱、欠张院长十二、欠另一人五块钱。

    女教授：“别玩太大了，就一块钱吧。”

    “怎么不对了？”

    给光头送洗发水，这种事确实是小霞干得出来的。

    视频那边人头攒动，孙子把脑袋高高仰着，像是一只正努力吸氧的鱼。

    她的对家见她一把年纪还输不起，想耍赖，故意说：“也可以付美金嘛，汇率按7算。”

    输输赢赢下来，苏纪时小亏。

    张院长想了想，谨慎地说：“苏瑾有没有双胞胎姐妹啊？”

    苏纪时压力倍减。

    苏纪时：“我叫潘达苏。”

    苏纪时：“…………”

    黑人师兄古怪地看她一眼，夸张地说：“你叫潘达苏啊！”

    张院长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来那个人是苏瑾。

    “……”这事儿苏纪时自己都要忘了，那个面试官很刻薄，明里暗里嘲讽她的国籍，她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当然，她离开后没忘了给hr写邮件说明此事，不过到最后也没收到回复，看样子对方公司的风气就是这样排外的。她说：“他们不想要中国雇员。”

    这副推倒的牌，根本就没胡！

    苏纪时一脸茫然，实在不懂打个麻将怎么能打出这么多爱恨情仇来。

    苏纪时笑着婉拒了，说毕业后已经确定了发展方向。

    张院长茫然想：他老张一辈子带着学生爬过那么多山，凭借工作证畅行无阻，从来没买过票。没想到如今，他孙子去山顶也要买票了。

    张院长出来打圆场：“哎呀，都是一个团出来考察的，大家都不差这几十块钱……而且这里这么多外国学生，让人家看到咱们为了一个游戏，闹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多不好啊！咱回宾馆再说吧。”

    直到最终结账时苏纪时才知道，原来麻将说“一局一块钱”，仅仅是“底钱”，输赢是要翻倍算的！

    张院长怀疑地问：“……你刚才说你也姓苏？”

    张院长说：“女明星呀！之前还去我们学校拍过戏呢！”

    张院长想，潘达苏究竟是不是苏瑾，看来只有让他孙子出马辨认了。

    在大家其乐融融地聊天时，张院长给远在国内的孙子打了个电话。

    第三天晚宴结束，几位教授犹豫地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问苏纪时，当地的唐人街有没有麻将馆。

    “苏瑾？”张院长惊讶问，“你见到她了？”

    张院长问：“一局多少钱？”

    苏纪时在学院里带了十年，就被叫了十年潘达苏, 就连她去给本科生当助教, 也自我介绍叫潘达苏。久而久之同学们全都默认了她的名字。她发paper时，导师看到她的原名都要愣一下, 才能确认纪时苏是自己的学生。

    他偷偷摸摸给自己远在中国的孙子打了个视频电话。

    印在洗发水瓶身上的广告是苏纪时年初拍的，p的她自己都不认识，眼大唇红下巴尖，水蛇腰连一尺八都没有；而现在的她，在披萨甜甜圈星巴克的狂轰滥炸下，脸庞圆润了不少，已经与那时胖若两人了。

    谁想，她话没说完，张院长就露出了“看，你露馅了吧！”的笑容。

    那位女教授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教授很认真地打量了苏纪时好几眼，摆摆手：“不像、不像！那洗发水瓶子上就印着苏瑾的照片，哪里像这位潘同学了？”

    她对家也“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可不是吗？”张院长提点她，“苏瑾，我觉得以你的性格，不适合进高校教书。你就踏踏实实地做学问、搞研究，挺好的。”

    苏纪时初尝败绩，越挫越勇，她问：“这二十四是人民币还是美元？”

    苏纪时：“………………”

    这三天，他们都在实验室里转悠，双方分享经验、交流成果。

    这脸, 这体型，这眼神，不管从哪儿看就是苏瑾啊！

    苏纪时实在不好拒绝大家，只能坐在了桌旁。

    原本访问团计划在本市呆一周，现在时间缩减，只呆三天。

    又轮到她摸牌。

    白色牌面整齐倒在桌上，配上她的笑脸，看着格外喜庆。

    苏纪时：“！！！你什么时候收购的？”

    孙子：“没办法，这是‘山顶’票！”

    见她手熟了，她旁边的一位女教授，提议加点筹码。

    “……”张院长想, 难道真的是他老眼昏花了？？？不可能啊, 他见过苏瑾两次，就在几个月前, 他们还一起拍过电影呢。

    张院长想，我看她那么丁点大，像是拇指姑娘。

    苏纪时脑内迅速重播了一遍两人刚刚的对话。

    之后几局，众人有输有赢，大家把欠的钱写在小纸条上，等最后再结算。

    原来这几位老教授特别喜欢打麻将，在这异国他乡，吃不到正宗中国菜就够让他们难受的了，现在这么久没碰过麻将，实在手痒。

    张院长忙说：“人民币、人民币。美元太多了，那成赌博了。”

    孙子问爷爷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张院长好心为她解释：“哪里是一场麻将的缘故？他们俩是老对头了，你抢我学生、我抢你课题，这么打了几十年了，到如今也没打明白！”

    穆休伦现在在英国，两人之前隔着一个太平洋，现在隔着一个大西洋。因为两人都忙、又有时差，他们平常开视频都很少闲聊，大多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偶尔抬头看一眼对方。

    张院长眼巴巴地看着她：“来嘛，很简单的，教教你就会了！”

    苏纪时镇定的拦下从旁经过的黑人师兄, 问他：“我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