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可托海（三）

    小霞硬挤出一个尬笑。

    她起床时，不小心把小霞吵醒了。见她要出门，小霞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明明困得东倒西歪，却执拗地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就等一分钟，如果一分钟之后没有回复，她就撤回所有照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而在地面上撕开这么大“伤口”的地震，足有八级强度——和汶川地震等同。

    因为天太晚了，原定的“发放任务”环节便挪到了第二天再拍摄，今晚留给艺人们好好休息。

    Mr.穆：在主宅，来见穆民德。

    小霞问：“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地震到底是上下晃，还是左右晃啊？”

    Mr.穆：照片终于加载完了。

    苏纪时的嘴角微微上扬。

    就像是你看到了一丛灿烂的花、吃到了一只很甜的橘子、偶遇路边一只胖胖的猫咪……当生活中的幸福悄然到来时，总会想要与人分享。

    转过最后一道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小霞的提问，一下激起了苏纪时当老师的热情。她读书时，也是给教授当过助教，解答过新生问题的！

    Mr.穆：是‘勒夫波’。

    不就是没人能够陪她观赏这片岩壁嘛，她一个人也可以独自欣赏。

    正中间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张圆形的小桌子，五块小地垫放置在桌子旁，旁边已经架好了摄像机。

    Mr.穆：不过，他在骂你。

    Dr.苏：算了，猜都能猜到。不用跟我说，我懒得听。

    Dr.苏：什么波？

    Dr.苏：自然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

    可今天她实在是太兴奋了，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她这条地质狗的本性。

    “严老师你这话可不要当着主人家的面说。”苏纪时笑道，“这是哈萨克族的‘宇’，外表看上去确实很像蒙古包，但房顶和外墙装饰都有一定区别。”

    苏纪时：“……”

    Mr.穆：没有。

    “……这里没熊。”

    原本，几位艺人还在担心节目组会让他们在冰天雪地中住帐篷，没想到节目组准备的住宿环境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想——只见在避风的山坳里，数十顶毡房连成一片，每一顶的面积都足有二、三十平米！远远望去，这一整片白色毡房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行宫，气势恢弘。

    地面上铺着华丽而厚重的羊毛地毯，赤脚踩上去，略微有些扎脚，但格外舒服。墙上悬挂着长宽皆超过两米的墙毡，每一块都颜色各异，既可保暖，又可用来作为装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们叫不出来名字的乐器、器皿悬挂在墙上，看得所有人目不暇接。

    那道沟槽极为狭长，如果乘坐直升飞机从上空俯瞰的话，便会发现它绵延将近两百公里。在它的作用下，河流改道、盆地塌陷，巨石崩落、水漫成湖。

    冬季的可可托海，九点半才日出。如果减去时差的话，相当于内陆地区的七点半左右。新疆的冬天太冷了，几乎没有人会在日出之前起床。即使起床了，还要再和被窝缠绵一会儿。

    它具有极大的地质科考价值，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的话，苏纪时恨不得掏出纸笔开始画“产状图”了。

    苏纪时：“这和地震波有关。”

    一边说着，小霞一边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苏纪时被群狼环伺的模样。

    山峦叠嶂，绵延无限。但在山峦之间，有一道极为突兀的沟槽，贯穿在每一座山体之上。仿佛有一个看不到的巨人，挥起巨斧，劈开了山峦。

    留给五位嘉宾的毡房是其中最华丽的一座。

    苏纪时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平时和穆休伦对谈时，也是言简意赅，尽量用最简短的话语。

    Mr.穆：嗯，我已经帮你都骂回去了。

    苏纪时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那条音频，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扬声器传递出来，在山谷间蓦然回荡。

    “那也可能是狼、鹿、傻狍子之类的！”

    苏纪时实在心痒，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下岩壁的照片，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足足两分钟，最终还是点击了微信里，那个置顶在所有联系人之上的冰山头像。

    推开毡房厚重的帘门，白蒙蒙的冷空气迎面而来。这里气温极低，零下三四十度是家常便饭，这种冷意里还夹杂着冰雪的湿气，深呼吸时，甚至能感受到冷空气顺着气管流入肺部，浸透整个身体。

    Dr.苏：唯一可惜的是，因为年代太久远，科学水平所限，我查不到当时的地震波检测记录。

    对于不熟悉新疆风土人情的游客来说，总是会弄混这两种毡房的区别。但苏纪时作为一条地质老狗，每次出野外前，都会事先做好功课，避免触犯当地群众的忌讳。

    苏纪时耐心解释：“你知道，地震的核心都在地下几千米处，它的震动会从地底传到地表。这种震动波被称作‘体波’，体波又分为横波和纵波两类。

    苏纪时兴致勃勃地解释了一大堆，结果当她转过身时，却发现小霞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正无辜地看着她，小霞头顶无数问号，简直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绝佳表情包。

    ……不，不对，还是有一个人，能够懂她的。

    苏纪时没有注意到，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了很久，才进入正题。

    勒夫波，属于地震波中的“面波”。而它的英文是——

    苏纪时作为一个地质工作者，能够亲眼见到如此震撼如此完整的巨大断裂带，她实在很想找人倾述她内心的激动。

    她原本以为苏纪时只是在营地旁边转悠转悠，哪想到她一路走的笔直，很明显已经锁定了目的地的方向。雪地赶路，这让小霞回忆起了之前被老穆总丢到郊区挨冻的悲惨经历，小霞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

    苏纪时实在甩不开这个小尾巴，只能带着她一同踏出房门。

    不过穆休伦，很喜欢她的“本性”。

    Mr.穆：哦？

    Dr.苏：对，很壮观。

    明明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可就连标点符号，都带着一股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