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自然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同步传送到了总导演手里的监控平板上。
陈刚玉问:“苏老师,你手里的是什么啊……?”
他话音一落,车厢内又有几个男人主动站出来,表示要陪苏纪时下车救狗。
狗没有办法听懂人话,但是它们能读懂人类的意思。
苏纪时并不知道,这一幕落在车上其他人眼里有多么神奇——
她一点点控制速度,让滚烫的水流冲刷着那块厚重的冰。当她倒水时,狗群们寸步不离地在旁边守着她,有的狗盯着她的手,有的狗用长长的鼻子拱她,还有的狗焦急地呜呜直叫,像极了一群小朋友。
小霞赶忙从人群最后挤过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把她按在座位上,忙前忙后地给她倒热水、喂能量棒。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有时残酷的令人类心颤,有时却温柔的让人落泪。
裤兜内,一个硬邦邦、笔直笔直的东西,正顶在小霞的手心。
小霞:“………………”
只是这片云,是冰冷刺骨的。
“好了,别围着我了。”苏纪时立即投降,“天这么冷,我都要冻僵了。我现在只想赶快到营地好好休息,别再围着我拍了!”
“你可以相信我。”她静静道,“我是来帮你的。”
它的皮毛同其他狗一样,也是黄黑交加的杂色,但是它脸部的皮毛渐渐转为白色,嘴旁、眼周更是白的彻底。人老了,胡子、头发都会变成白色,动物也是一样的。苏纪时估摸这只狗年纪至少有十岁了,能够在如此恶劣的野生环境下活到十岁,实在不容易。
渐渐的,随着那壶水逐渐浇完,母狗的伤腿猛地一挣——它终于从冰雪下挣脱出来了!
每个人都拼命劝阻苏纪时,希望她三思而后行,不要做这么冲动的事情。
新疆的雪和别的地方的雪不一样。
狗的异瞳是一种蛮少见的遗传现象,常见于哈士奇、边牧等品种犬。但异瞳并不是显形遗传,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离得近了,苏纪时才发现,原来这只伤犬年纪非常大了。
……
“就是干掉的老虎屎。”苏纪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那个小塑料袋,明明没有任何味道传出,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往后躲了一下。
寒风呼啸吹散她的发髻,却吹不灭她眼中的星火。
原本阻挡在大巴车前的狗忽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小径。野狗们安静地矗立在雪地中,注视着那个看似瘦弱的人类女孩,迈进了它们的警戒范围之内。
“我知道这里野生动物多,所以出行前,我通过一些私人渠道拿到了这块虎粪。大家应该知道,在野外,动物的尿液和粪便可以用来圈领地。狗的嗅觉很灵敏,老虎的粪便可以驱赶它们。”
周围的野狗顿时紧张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甚至还有狗,呲出了一口犬牙!
“——可你刚刚说它是虎粪!!”要不是顾忌到车上还有其他工人员在,小霞绝对要爆炸了,“你还说、你还说带着它,野狗就不敢靠近你!”
生在极寒之地,母狗身上的皮毛很厚,摸上去像是一块绒绒的、有点扎手的毯子。手直接陷进了皮毛里,她甚至都无法直接触碰到它的皮肤。
刚开始,苏纪时以为这群野犬会保护这只伤狗,一定是因为这只伤狗是它们的“头领”,可靠近后她才发现,这只伤狗居然是只母狗!
“对对对。就算是宠物医生,有时也难免被宠物猫狗咬伤……你看看那几只狗,比大型犬都要大,万一它们要伤人,你根本逃不了的!”
总导演愤而怒骂:“……你真庸俗!满脑子都是收视率!”
——在这一刻,它选择信任这个陌生的人类女孩。
苏纪时双手被冻得通红,像是有无数根小刺在扎着皮肤一样。小霞急得要命,把暖宝宝往她手里一塞,又张罗着去找暖水袋。
小霞:“…………”
“……”
可她的手掌依旧执拗地伸在半空中,没有颤抖。
她能够摸到,母狗的左后腿已经完全被撞断了,软软地耷拉在那里,轻轻一碰它便呜咽的叫唤,疼得浑身乱颤。可她并没有野外救助动物的经验,没有办法帮它做固定,她只能尽力提供有限的帮助,其他的,全看天意。
女孩放下水杯、摘下手套,向着那只受伤的野犬递出了手。
小霞:虽然我猜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依旧觉得很心塞.jpg
凛冽的寒气自脚底钻上来,不管穿了多厚的保暖裤也无法抵御那阵凉意。苏纪时深知越是停止不动就会越冷,她没再耽搁,艰难地迈开腿,向着狗群走去。
网上经常会有网友分享“极寒地区户外泼水”的视频,滚烫的热水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就会结冰,变成满天的冰凌。那些视频绝非特效夸张,在这么寒冷的可可托海,保温杯的杯盖刚一拧开,温度便开始迅速下降。
“……虎什么?”
她看着它,它也看着她。
他们俩人在车厢内的窃窃私语,正被野狗环绕的苏纪时,自然是听不到的。
她迈出一步,鞋底踩扁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是什么?”小霞板起脸来问。
它艰难地用三只脚站在那里,伤腿蜷缩在下腹部,可即使这样狼狈,它依旧威风凛凛。
苏纪时这才明白自己误解了导演的良苦用心,赶忙道歉。
苏纪时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
而新疆的雪不一样。它很轻很脆,像是一捧用冰雕成的艺术品,轻轻地叠在那里,像是没有重量。
所幸,众人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只见那只受伤的母狗忽然仰起头,对着天上的皓皓明月,仰天长啸!在它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的,所有围绕在女孩身边的野狗全部仰起头,对月长嗥。
苏纪时得意道:“有我这个大宝贝在,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到我的!”
“苏姐,你东西掉……咦?!!”小霞揉揉眼睛,仔细盯着手心里那团皱巴巴的黑色块状物体。这东西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
“我会注意自己安全的。”苏纪时语气坚定。她做好决定的事情,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她转变心意。
一壶水用尽,另一壶则用来替它融化冻住残肢的冰雪。
小霞再次变成了星星眼,憧憬地望着苏纪时——苏姐真是太强了,连这种事情都预料到了,不愧是出野外的行家!
苏纪时无奈摇头:“穿那么多,反而不方便行动。我就过去浇一瓶热水,帮它把腿从地面上挪开我就回来,你们放心。”
它们的血脉里刻有狼的基因,这声声嗥叫,便是无法说话的动物,唯一能对人类女孩表达谢意的办法。
“真的不用了。”苏纪时摆摆手,“大家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救狗是我一个人决定,没必要牵连这么多朋友下水。而且人多了,这群野生动物更容易受惊。”
在众犬环绕之中,苏纪时静静站在那方银光素裹的世界里,眉眼弯弯,轻声浅笑:“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很多地方的雪是绵密的、厚重的,黏性很大,可以轻而易举用手握成一个雪球,然后雪滚雪,最后滚成一个庞然巨物。
有几只狗发出警惕的“呜呜”声,苏纪时的身上却没有显露出一点胆怯,而是继续以缓慢而坚定地步伐,一步步迈向了受伤野狗的方向。
这个人类女孩的身上好像有一股魔力,足以让群山、足以让天堑、足以让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臣服在她的脚下。
苏纪时本想做出一副“诚心认错”的表情,无奈她天生缺乏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好啦,我要是不找个借口,你们肯定不会让我下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