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

河道两旁船只来往甚是热闹。丝竹乐舞、巧笑暗语不时传出。

    “朕看皇弟这许多年一直佩戴此玉，但此玉石材质却非上品，莫非有什么来历？”现今，恐怕只有和这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在一起，皇上才会偶尔露出此等促狭自然的表情。

    第二日，早朝后，安亲王受皇上之约入宫觐见。

    吴清赶忙入内。“奴才参见陛下，老奴该死，该死啊！”“扑通”一声跪在了奏折堆叠的书案前，地上冰冷的玄青色花岩石倒映着一张紧张失措长满了褶子的脸。

    “陛下……陛下说，殿下走动半步身边都需设三人以上护卫贴身保护，若殿下稍有差池……月华殿内所有侍从宫人尽数迁入寒潭殿伺候……”寒潭殿是这雪域国皇宫最阴森恐怖的存在，里面的内湖饲养了两只陛下的宠物——虎皮鲨，以人肉为饵食，凡是宫内犯了严重过错的侍从便会被投入湖中。

    望着那明亮的眼睛，黑衣人有些慨叹，但也只有如实禀报：“属下无能，至今尚无任何线索。”

    “啊父父父……啊父……皇皇皇……”每次一让他叫父皇，他便会模仿月华殿伺候他用膳的小太监李贵，开始口吃不止。子夏飘雪叹了口气，难得那妖异的紫瞳里转过一瞬的无可奈何。

    安亲王下意识地抚着腰上所系的红色玉佩，玉佩的形状有些怪异，看不出是什么。咖啡？加菲？一样奇怪，会有联系吗？

    这颗定颜珠的被盗对于香泽国皇帝来说，却是支撑他两年有余的一丝希望之光。因为他相信云妃的尸身有可能并未被大火化为灰烬，而是被偷天换日给运出宫去。当年他在她身上放置定颜珠时，有一颗是含放在她口中的，很有可能消失的定颜珠就是她口中的那颗。外人定是不知，匆忙之中很有可能随着云妃的尸身一起被运走。

    宽大的龙椅背后应声走出一个睡眼蒙眬的娃娃，大大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水嘟嘟的红唇，圆圆的脸蛋泛着粉霞般的光彩，粉雕玉琢，好不可爱。若不是那颇有些倔强、目空一切的眼神，还有浑身像打翻了染缸一般乱七八糟混杂的颜色和撕破的衣袖，定会让人误以为是个两三岁的女娃儿。

    “今日让皇弟过来是要商议一事。朕听说那西陇国今年粮食大大丰收，比往年多了五成，不但解决了北面四城的粮荒，还余出不少囤积于国库粮仓以备不时之患。朕欲亲自去那西陇国内查探这高产之方，不知皇弟可愿同行？”

    “那你还在此作何？”

    “属下参见陛下。”那黑衣人单脚屈膝跪下，两手一抱拳。

    “启禀万岁，小烨子求见。”不过一会儿，王老吉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通报。

    “福禄有加，铅华似菲。故唤‘加菲’。”

    他爬到书案边两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旋即皱起了眉，精致的小脸拧成包子花般可爱的形状：“阿夏，好苦，不好喝。”

    犹记得当年皇上挖出云妃骨灰后的第二日，下人们清理废墟找到九颗定颜珠放在皇上面前，皇上那沉如死灰的眼里掠过一丝欣喜若狂的希望之光，随即开始盘问可有宫人私藏了那第十颗定颜珠，下人们吓得直打抖，心想偷什么也不敢偷这定颜珠，除非是不要命了。皇上便立刻命人开始找寻这最后一颗定颜珠的下落。

    小烨子走后，王老吉便进来为皇上添茶，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执著，已经找寻了两年有余却还不死心。转念一想却又几分明白，只要有关云妃，只要是有一丝能够证明她还有可能尚在人世的线索，哪怕是尸身，都会让皇上为之疯狂。

    两年前，除了东宫外，宫廷内的其余地方均是满栽香花。现如今，则是尽数被除去，仅种薄荷，一片萋萋芳草绿夹着丝丝冰凉让本就宽阔的皇宫显得有些死寂。

    “啊？……是。”吴清一愣，本以为定是难逃一死，却不想陛下叫他“去”，虽然搞不清楚是让他“去地府”还是“去寻人”，但看到陛下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脸，便赶忙恭敬地跪安退了出去。

    “宣。”一个利落的身影立刻踏入书房：“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如何启口，那太后停顿了片刻：“皇上如今也已登位两年了，膝下尚无半子环绕，也未再纳妃，哀家以为不妥。”说完对随行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立刻将手中的若干画卷依次展开放于案上，一看竟是一幅幅深闺美女绘像，或温柔婉约，或娇小妩媚，或娉婷多姿，多是当朝大臣之女。

    子夏飘雪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叫父皇。”

    “你！”太后一时气极语塞，胸口气得一起一伏，“就为了那女人！就为了那已经化成灰的死人，皇上准备这一生就这样断送了？”

    “知道了，下去吧。”抚着手中的骨灰盒，失望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深深哀伤。那骨灰盒表面光滑润亮，一看便知是长期被人抚摸的缘故。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容老奴再寻上一寻……”吴清连连磕头。

    皇上就着杯中之水，以指轻蘸，随手在桌面上写下了这两个奇怪的字。

    “紫苑！”子夏飘雪脸上一丝戾气扫过，那娃娃泥鳅般溜下龙椅，躲过了子夏飘雪手中弹出的暗器。暗器穿透椅背，留下一个花生米大小的孔洞。

    “来人哪，快去禀报皇后娘娘，皇上的心疾又犯了！”安静的夜色顿时一片喧嚣混乱。国师也被皇后请入了皇宫为皇上诊病。

    “可有下落？”

    虽是秋末时节，雪域国却已飘起了年内的第一场雪。小雪纷纷洒洒，似盐花般带着几分晶莹，一触到人温热的肌肤便顷刻融化。

    “咔飞？不知此二字如何书写？”

    这定颜珠世上仅有十颗，均为香泽国皇宫所存，不但可保容颜不腐，还有一个特性便是水火不惧。所以，即使一场大火将所有东西尽数化为灰烬，也不可能烧毁定颜珠，而这第十颗定颜珠的失踪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被人偷盗。

    安亲王看后，却觉此二字有些隔着年岁的朦胧熟悉之感。

    终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手持拂尘的小太监通报：“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