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双全法？桂月圆？

    “彼年，我同父异母的七皇子玉林四岁，册封太子。

    心中一下便柔软了，再拿不出一分气力，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深夜，一个渐凉的节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求的不过是那庸俗的圆满，不要猜忌，不要财富，不要权谋。只想前嫌尽弃、卸甲言和。

    原来是他。那个偶然的少年，那满树的花香，那香甜的金秋。

    “妙儿，我还没对你说过我的身世吧？”他倏地抬眼看我，声若丝绸缓缓淌过我的颊侧，温和地冰凉。

    我垂了垂眼睫，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我眼前飞过，待那炫色消失后，宋席远已转身渐行渐远，刹那，空余廊亭暮色。

    六王爷面色淡如青菊恍若未闻，伸向我的手不容置喙地握牢了我往那院中八角亭去。

    “那年，我五岁，丧母无父。

    “彼年，我同母异父之弟宋席远三岁，同为丧母。”

    六王爷气息一顿。

    “今日中秋。”

    又是一日晌午过后，我信步闲逛于院中，遥遥隔着满园香桂菊黄，赫然看见花海彼岸回廊转角一人身姿颀秀沿廊拾阶而上……王府之中日日达官显客出入，我偶或也能这般远远瞧个影子，过去这些人或许也曾有一二出入过沈家，只是这般遥远我却终没有一个能分辨出甲乙丙丁来，今日此人我只眼角一眺，似乎也没看清面孔衣裳，便再清楚不过地知晓何人。

    亭中央石桌上瓜果酒水已然备齐，一个丫鬟正提了一个精致笼屉，自其中取出月饼细致摆盘。裴衍祯一挥手，那丫鬟便敛首福身退下。

    你赠我以利刃，我还你以铁矢。再没什么比猜忌更好的暗器了。财产赠予之人我断不会说，但，宋席远想来此刻已上王爷心中疑窦榜首了。猜吧，如果我得不到幸福，为什么要让他人幸福呢？

    “月圆人不圆，何以言中秋？”我笑着摇了摇头。

    “妙儿在看什么？”

    “我生母出阁前夕身体不适被诊出喜脉两月，夫家闻言勃然退婚。而我生母性情刚烈，我生父乃其心头之耻，深恶痛绝，故对家人盘问拒而不言，唯恐被送入宫中作其妃嫔。世家门楣书香门第岂能容此污点，外祖父大怒，欲将我扼杀腹中，又终是对其爱女即我生母不舍，恐药剂太重反夺我生母性命，落胎之药开得不轻不重，几剂下去却不见丁点效果，只叹天命。然祖父如此世家门楣岂容此污点，待我出生后，外祖父对外只说难产我已胎死腹中，本欲将我弃于蓬门寒户之中，恰我现今养父母裴家嫡传一族子嗣单薄，而我养父母更是多年无所出，我养父与我养母二人夫妻恩爱感情甚笃，不欲纳妾，遂机缘巧合于将我收养，只道亲生。

    “而先帝回京后却对我生母念念不忘，竟是铭入心中。不想竟在来年选秀之众女中发现一人眉眼神似我生母，一曲苏州评弹亦是熟捻，此女一时宠冠六宫，终登后位。正是后来的七皇子玉林与九公主之母，之后的太后。

    我们这般相拥对坐，仿若天地静止。夜风宁静，后背是他紧扣的手掌，让我竟生出一丝恍惚的念想，好似一不小心便会如此天荒地老，再不分离。或许，他对我也非全然无情……或许，还有转圜……

    我的心一寸一寸灰灭，手一点一点冰凉。

    皓月当空万里天青，他却不抬首望月，只垂目看那手边杯中之月影。

    风若有情风亦忧，人若有情人自伤。

    我看了看他并不答言，打算回屋去。却在错身而过时，被他拉住了手臂。

    是我自己伤了自己，一柄利刃穿透我心，太痛太冷了……我克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二日，我门上的锁便被去了，我又恢复了走动的权利，只是我在院中走动之时，左右至少有三人跟随，防我逃出六王府。

    “妙儿，我接牢你了。可是，我的桂花糖呢？”那人将我拢在怀中，声音如水滑过耳畔，滴入心中。两分淡淡委屈，三分浅浅忧伤。

    我在庭中久久站着，直至暮云收尽溢清寒，身上单衣已显凉，方才回身，抬首但见十轮霜影转过庭梧，身后桂树下步出一人，月华倾泻带桂浓。

    我，亦太贪了……区区几颗桂花糖怎敌陆沈二家泼天财富？更遑论和这大好江山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