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银子劫？银钗劫？

首也一并盗的。”裴衍祯盯着我，眼中沉沉。

    “妙儿。”他伸手捧住我的双颊，双眼错也不错地凝视着我，满目清辉近在咫尺，真真是个‘手可摘星辰’。

    紧接着，来不及反应，那握钗之手被一个大力握住，听得一声骨头微响，便被反剪到了身后，想是腕骨己被卸脱臼。

    一念绝则生，一念仁则死。须臾一线之间，我己是功败垂成。

    忽地，他一下逼上来贴近我，鼻尖对着鼻尖，“难道……这三日你竟是有所准备地服药诈死？！”转头一呼：“展越！”

    裴衍祯面色一晃，刹那凉薄。

    我一恻，错开脸。

    裴衍祯一下面沉如水，波澜不兴，却又风暴在底。

    我心中一片冰凉，最后一点希冀没入深渊。

    爷爷的话我一直记到一十九岁，却不想嫁了两回之后给裴宋二人给闹腾得竟慢慢有些淡忘了，两月之前被裴衍祯当堂拒婚指天誓曰一通说更是彻底地抛诸脑后，一时竟聊发少女纯情信了那镜花水月之事，将自己看得比银子还美引狼入室。

    我那时不服气，只想这银子我见过的，白光光银溜溜，秃子脑门一般程光发亮，怎么会比我好看，遂回嘴道：“我比银子美。”

    “速去沈家陵园，起坟开棺，给我一具尸身一具尸身搬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个个皆能死而复生！”最后四字冷若冰霜，敲得我心头一颤。

    “六王爷！”我欲抬手相阻，却忘了自己双手被缚，身上一虚软，跌在他的臂间，一时头晕目眩，神志迷离尽失。

    我吃力探出半边身子，单手够到梳妆镜台上，轻轻拉开小屉，一排从未戴过的发簪钗饰整齐摆列着，金银玉石玳瑁，各色材质。我挑了一根细长的银钗，在自己的小臂上试了一下，当下，一滴鲜红的血珠在尖锐的簪子尖上破茧而出，果然足够锋利！

    “很好。”裴衍祯伸出手，不紧不慢用左手拇指擦去唇角遗留的一点点米汤，之后收回手将勺子在碗中一惯，“哒”地一声重又将碗放回几上，徐徐开口：“妙儿，这是何人之计？莫非……是你的？”

    斜阳灿烂地镀了窗棍照入屋内，落在他的脸上，晚风徐徐渐起，我倚着雕花床柱细细看他，修长的眉峰，绵密的睫毛，紧闭的双眼，虽肿胀带着几分疲惫之色，却犹让人觉着若这双眼一打开，必是远山黛水静日玉生烟的温柔款款，而那微弯而薄的唇瓣，配着白玉一样的面孔，更是让人觉得好似随时要微笑一般多情雅致。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副温柔儒雅又多情的面孔下掩盖的是怎样的城府怎样的算计……

    一个黑影应声入内，“王爷有何吩咐？”

    我本来想说，没想到王爷这么单纯，民女随便说说你就信了，转念一想，如今一家老小尚且在逃难路上，万一六王爷一下怒了派人追杀，那可就不好了。遂含糊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晓得他为何这么怕我死，沈家的家财虽大，却比不得我娘陆家所遗家产一半，我娘临终将陆家的秘密交到了我的身上，若我死了，这笔惊天财富便石沉入海再无人知晓何处寻觅。本朝皇帝昏聩败家，估计那国库里存不了多少银两，如今六王爷改朝换代，正是银两紧缺之时，又岂会放过这笔钱财。

    展越影子一般刮入屋内，跪在裴衍祯跟前，“回票王爷。属下失职。沈家陵园之中，棺木被撬，姨娘并沈在五具尸身己不见，陪葬之物中也遗失不少贵重物件。”

    我拿了银钗慢慢坐回床头，单手解开裴衍祯的前襟，分明很容易的事情，我却解出了一头汗，终于，他的胸膛毫无遮拦地呈在了我面前，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伤痕交错横亘在原本细瓷样的肌肤上，左胸口处倒是肤白如故，带着微微的起伏，我晓得，那下面有个物什正沉稳而有节奏地律动着，带着血色的邀约，那是，六王爷的——心。

    我舒了口气，预备抽手扶住他放平在榻上，却未料一只手被他牢牢攥在手心，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无奈只得腾出另一只手，费了好大劲才让他躺下。

    睁开眼，赫然撞入眼帘的，是裴衍祯墨如点漆的双目，沉如最深最暗的夜，不带彼澜地吞噬万物，一旦卷入便是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我那时左右不过五、六岁，‘求亲公子’是个什么玩意儿虽然弄不大清楚，但大体还是晓得他们夸我长得漂亮，哪个小姑娘不爱漂亮，听了自然美滋滋。当年我爷爷还在世，总是喊我‘毛妞妞’，只因我那时头发稀薄偏黄，想要编根小辫子都不成，只能勉强扎成个毛绒绒的小揪揪，是以，我拣了夸自然要上爷爷那里显摆显摆，叫他莫要小瞧我。岂知爷爷听了却只是抱着我笑道：“哪里是我们毛妞妞美，是我们沈家的银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