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计中计

    厩户太子的眼中微光一闪，蓦地站起身来，立刻冲了出去。他身边的细人也是脸色一变，立即紧跟上去。

    我微微一愣。他把若叶带来了吗？他为什么要让她公开献舞呢？这样不是越描越黑吗……

    “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看看若叶的尸体。”我平静地说道。

    月光下，寸寸霜红雪白开遍庭院，枝丫连绵，漫天一片，映着幽幽的夜色，真是说不出的艳丽璀璨。

    我正想点头，忽然想起刚才若叶临死前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开口道：“在下和若叶也算相识一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些忙。”

    那宫女领命正要离开，忽然见到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惊慌地跪倒在地，喊道：“殿下，不好了，若叶姑娘她……”

    我本来有话想对他说，但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高高在上的厩户太子，也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寂寞……孤军奋战着的他，一定很辛苦吧。

    她抬头望了厩户太子一眼，伸出手指了指竹田，嘴唇嚅动了几下，然后脑袋无力地垂落到了一边。

    我蓦地站起身来：“细人，你想对你的主人做什么？”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飞快地低下头去。

    我的大脑顿时轰的一声响，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细人为什么会憎恨竹田的原因！若叶她，竟然会是细人的妹妹！我的思绪忽然有些混乱，那种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耳梨行宫是厩户太子的另一处行宫。与略显华丽的丰浦宫不同，耳梨行宫一派清雅。一进宫内，就能看见中庭流淌着银白色的春泉，透明的泉水在阳光下跳跃，闪耀着晶莹的光泽。花匠清晨刚洒过水，木兰、杜鹃都是娇艳欲滴的样子。几个侍女正在采摘的白牡丹，在水气的笼罩下，弥漫着透明而清冽的气息。

    “那依你所见，她是被什么凶器所伤？”厩户太子难掩眉宇间的惊讶。

    我望了一眼细人。没想到，在古代日本，还上演了这么一出《无间道》，厩户太子身边的细人是竹田的人，而竹田身边的若叶却是厩户太子的人。但细人为什么对若叶的死表现得那样异常？

    “我喜欢这里。”他幽幽说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再等等。”他的唇边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再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厩户太子倒还是一脸的冷静。

    厩户太子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来人，先把他……”

    这话在他们听起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的是，厩户太子还是和众人一起跟着我来到了停放若叶尸体的地方。

    “殿下，我该回去了。”我想起身离开，衣袖却忽然被他拉住了。

    竹田大惊失色，倒退了一步：“你、你设了埋伏？”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停下脚步，扬起嘴角：“太子殿下刚才说什么了吗？”说完，我就移门而出。

    “她的死怎么说也和我有关系。要不是上次的事情，竹田王子也不会对她怀恨在心。”我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我站在尸体旁，连念了几遍“有怪莫怪”后，轻轻掀起盖在她身上的白布。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众人纷纷退后了几步。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转过身，只见细人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的双肩却在轻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的心里不免有几分惊讶，想不到他和若叶的关系这么好……这实在不像他的个性。

    “可是太子殿下为什么将她接进宫来？难道说……可是太子殿下不是对裴大人……”那个宫女吃吃笑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点了点头。

    “什么？”竹田一愣，“你重要的人？”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我的主人并不是他，我的主人是——”

    “殿下，请允许属下离开这里！”细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咔嗒！”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骨节响声。

    我停下来，往上望了望：“奇怪了，你怎么总喜欢待在那里？就算是生活在黑暗中，也不一定要待在树上啊。”

    他朝我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点了点头。从这个方向望去，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正好能看到两位宫女提着灯笼款款而来。

    “可是她不是竹田王子的人吗？”

    “不错，当初我是认了，那是因为我咽不下这口气，心想就算杀死一个舞者也算不了什么。其实，那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那时若叶已经快死了……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我谋反的罪都认了，难道这个杀人的罪不敢认吗？的确不是我做的。”竹田的脸色极其难看。

    两人渐渐走远，轻笑的声音飘散了空气里。

    不知为什么，他今晚留宿在了耳梨行宫。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立刻响起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无数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明亮的火把顿时将这里映照得如同白昼。

    厩户太子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竹田带走。

    竹田微微一愣，冷哼了一声：“不错，但我没想到你偏偏安排细人保护裴世清，为了不引起你的怀疑，我才不得不另想办法。不过，你现在就算知道也没用了，我想来想去，还是干脆解决了你最省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神色，“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也不用指望我母亲会多管闲事。”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把从若叶衣物里找出来的东西：“凶器，应该是这东西。”

    难道，事情真的和我猜测的一样？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好好办她的后事吧。”

    “哼，你没有想到细人其实是我的手下吧。”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厩户，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对我步步紧逼，我再不动手，恐怕死得更快，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你现在主动让出摄政王的位置，我倒可以饶你一条命。”

    “当时人证物证都在，你再狡辩也没什么意义了。”厩户太子淡淡道。

    “世清，你来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原来是八卦事件中的另一男主角……

    细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主人，我、我错怪你了……我……”

    仿佛是听到了厩户太子的声音，若叶忽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说什么。小野妹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了她，伸手去探她的脉搏，遗憾地摇了摇头。

    竹田王子看了我一眼，忽然对细人道：“这下你明白了吧，人的确不是我杀的。”

    “不错！”细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所杀死的若叶，是我的亲妹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声音和摇曳的烛火。

    “呵呵，那竹田王子知道后岂不是要气坏了……”

    “世清，给我三天。”他转过身来，氤氲的眼波流转出月光水华，“多留三天再走。这三天里，时时都在我的身边，可以吗？”

    我自然不会落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上去。

    “你果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厩户太子丝毫没有惊慌，缓缓地喝碟中的酒，“比我想象的更快。”

    眼前的情景仿佛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图，可是，当我见到了门上出现的淡淡人影时，不由微微一惊。房间外有人……而且，是很多人……

    想起了司音的话，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我想我无论如何都猜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幕情景——若叶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微闭，显然已经奄奄一息了。坐在她身旁的人，同样也是脸色苍白，神情茫然，不是很清醒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

    一见事情已经结束，众位大臣也都纷纷告辞，一转眼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若叶姑娘那么美，太子殿下会动心也没什么奇怪啊。说不定，若叶姑娘早就对殿下……”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还没等我回答，他那密密的睫毛已然垂下，在眼睑处抖落一片优美的阴影：“到戴上面具的时间了。”

    厩户太子轻轻蹙起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苏我大人这样说了，我自然会给你面子。”

    厩户太子似乎有些惊讶：“但是……”

    我离她最近，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不由愣了愣。

    厩户太子忽然往我这里扫了一眼，说了一句：“裴大人自然是要回去的。小野，到时你送裴大人他们回大隋。”说完，他朝小野妹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开口吩咐身边的宫女，“这样赏花未免单调了一些，把若叶带上来吧。”

    “尸体？”细人又惊又怒，“看尸体又有什么用，难道尸体会说话吗？”

    若叶的后事很快就办妥了，下葬的日子定在了两天后。

    “我看啊……”

    “若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我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忍。

    厩户太子揉了揉眉角：“去吧，你还是跟着你原来的主人吧。”

    “好了，到此为止吧，虽然人不是你杀的——”厩户太子冷冷看了一眼竹田，“但是，这谋逆罪却是罪不可恕，就算大王和苏我马子也难以为你说情。不过看在大王的面上，我只将你贬为庶人，流放他乡。你可还有话说？”

    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后天就要回中国了，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过从细人对若叶的态度来看，或许他的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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