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牡丹公子

淡开口道。

    我像触电一般放开了那片衣角，猛地退后了几步，干笑了几声。

    赶回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犹如牡丹一般的贵公子……容貌、身份、爵位、家世，无一不缺，这个男人，一定也是许多长安女子的梦中情人吧。

    “夫人，其实驸马他……也很可怜。”小蝶忽然在我身后幽幽地说了一句。

    “对了，为什么当初娶了公主的是二公子，而不是大公子呢？我看大公子至今都尚未成亲。”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瓶防狼剂放入了腰间的束带里，这唐朝衣服的款式，前面露得这么多，连放个东西都困难。

    听到他的叹气声，我心里更是郁闷，一着急，手下一重，只听刺啦一声，衣服中间被扯开了一条小口子，我的嘴角开始抽搐……尴尬地抬起头，只见他盯着那条口子，表情也很是怪异。

    晚上房牡丹回来的时候，我一直以十分良好的态度低垂着头，等待着他的责备。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他根本没有提起早上的事情。我大松了一口气，又再次自告奋勇地帮他研墨。

    “没关系，没关系……”我脱口道。

    “又在这里说些奇怪的话了。”房遗直优雅地持扇而笑。

    高阳愣了愣，忽然冷笑了一声，“难为本公主还为你着想，原来你早就勾搭上了别人。”她顿了顿，“那正好，也给她一个名分吧，让她伺候你，本公主更放心……”

    “真的？那你又如何得知，难道你亲自去过那个什么蚂蚁的王国？”他促狭地笑。

    “本公主买了她可不是送给他的。”她那双刀半翻髻上的金步摇正在轻微晃动，“如果这样的话，就送她出府。”

    “夫人，驸马吩咐了，今晚让您去他那里，来带您过去的烟儿姑娘已经候在门外了。”

    “谁？”

    门缓缓地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年轻贵公子——竟然是房，遗，直！比我现在震惊的样子好不了多少，他看到我也是一脸的惊讶。

    “怎么不算呢，你看看他背的这粒饭，比他可大多了。”我指了指其中一只负重的蚂蚁，“你想想，如果让你背个比你大这么多的东西，你背不背得动？别说你了，就连你两个哥哥都不行的。”

    “啊，算了……”他立刻一口回绝。

    看着我抽筋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更浓，接着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你的房间就在隔壁。”

    “好了，现在知道了吧，可不要小看了这些蚂蚁哦，要是它们都聚集在一起，”我心里的邪恶又开始蠢蠢欲动，“哼哼，连你都能搬走哦……”

    不过，今天似乎不宜出门，因为一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了让我最为头疼的房遗则。

    想起来，人生大都不外如是。因了一点小小的机缘，便改了方向，越走越远。待到回头时，只看得到曲折伸展的来时路，看得见沿途或荒凉或繁盛的风景，就是找不到原点，倦极了也回不了头。

    小蝶在后面默然了，“大公子似乎并没有想成亲的念头，房大人多次为他提的亲事都被他拒绝了，就连侍妾也未曾有过，当初公主的这桩婚事他更是百般推脱，连皇上也无计可施，只得将公主嫁给了二公子。”她顿了顿，“像大公子这般的人物，整个长安城里，又有谁能配得上他。”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好像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吧。”

    手腕上忽然一热，侧眼看去，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过看着她们一脸的笑容，我还是硬把那两个字按捺下来，勉强笑了笑，“好啊，你们先下去吧。”

    “那我先告退了，晚安！”我忙不迭地夺门而出，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个小鬼，一定无聊了想找我来玩。我又走进了院子，蹲在了地上，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喊了一声，“快看快看，蚂蚁的眩术哦。”

    “我先告辞了，晚安！”也不等他回答，又一次夺门而逃……

    “他上朝似乎挺早的啊。”我决定换个话题，听到侍妾这两个字我就头大。

    很快，我就修补好了，嗯，完美，几乎都看不出来，我为发现了自己这方面的天赋而激动了一把。

    “那奴婢就告退了。”那侍女转过身，柳眉一挑，“好好伺候大人！”

    他这是在后悔吗？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而且，房遗爱和小蝶之间，似乎也根本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轰轰烈烈啊……

    “怎么了？”他一脸莫名地望着我。

    我果然没有成为侍妾的天分啊……

    “啊？”我瞬间石化。住在——这里？

    房遗直的神情微微一震，手中的扇子啪嗒一声合上了。

    高阳公主一时语塞，忽然瞪了我一眼。我头皮一麻，拜托，这又不是我的过错，是他们兄弟俩在玩友爱游戏。

    “她？”高阳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虽然是胡言乱语，倒也有趣。”房遗直啪嗒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扇子。

    “他怎么了？”

    “大哥，我……”房遗爱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眸里带着几分蒙苦，几分迷离，几分澄澈，几分蒙眬，几分相似，几分不似，“若知道这样，当初我又何必非要争着娶公主……”

    我已经在心里念叨了N遍万恶的旧社会了。

    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人乐不思蜀啊……

    他盯着我的脸，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真好看。”我愣了愣，从这个小鬼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啊。虽然起初有些不爽，可是他真诚的目光让我心情大好，这小鬼，虽然讨厌了点，不过还是具备诚实的优点呀！

    仿佛知道我这个时候醒来一样，立刻有两位侍女进来为我梳洗打扮，这人真是容易有惰性，才两天，我就好像习惯这种衣来伸手的日子了……

    可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高阳这样厌恶房遗直呢？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福气吗……”小蝶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夫人放心，驸马虽然有些冷淡，却是个……好人。”

    我嘴里的漱口茶扑的一声喷了出来，再想起早上的那声惨叫，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难道是我……昨天缝完衣服把针插在那里了……

    侍女带着我走到一间透着灯光的房间前站定，毕恭毕敬地开了口，“大人，奴婢奉了驸马之命，将人给您带过来了。”

    “夫人您醒了，大人特地吩咐让奴婢们不要太早打扰夫人。”一个侍女递上了一盏盛着漱口茶的鹦鹉纹体梁银罐。我接过了银罐，这个夫人的称呼又让我的小心肝颤抖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低头一看，啊的一声脱口而出，额上的青筋又抽了，我这手里拿的正在替他擦墨汁的布料不就是他的衣角吗……

    她的眼中飘过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大公子这是第一次收了侍妾，真没想到。”她没有再说下去，又抬眸对我笑了笑，“我也帮你收拾一下吧。”

    “嗯，那我可以告退了吧？”我连忙问道。

    “不错，其实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房遗爱的话再次令大家大跌眼镜。

    房遗直很快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轻轻一笑，“原来如此，二弟真是有心了，也罢，我就留下她吧。”他的语气让人比较不爽，感觉好像收容了一个要饭的。

    “公主，难道连大伯的私事都要经过你的允许吗？”房牡丹依旧笑着。

    “我不要！”他显然被吓了一大跳。

    我心里一动，立刻接了口，“能娶皇上最疼爱的高阳公主为妻，这份福气有几人轮得到？”

    “看不出，笨手笨脚的你，针线活倒还不错。”他接过了衣服，随手放在床头。

    “无妨，二弟，什么都不用说了……”房遗直平静地说。

    也许是春寒的关系，她的手，似乎比往常都要冷。

    更衣？我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见我愣在那里，他干脆走到了我的面前，“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在他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他的鼻尖上也正不偏不倚地溅着一点墨汁，看上去滑稽得很，不由得心里偷乐，憋了半天才没有破功。

    入夜时分，我期盼多时的晚餐时间终于到了。今天又是我十分喜欢的菜肴，凉菜是腌渍的醋芹和槐叶冷陶，热菜是将牛犊肉用慢火煨熟而成的水炼犊，用肉末裹鸡蛋花做成的汤洛绣丸，用青蛙肉裹豆粉炒制而成的雪婴儿，将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制成的小天酥，还有一碗蛤蜊肉羹汤和一款叫做天花毕罗的拌有果脯的米饭。

    嗯？我一愣，奉了驸马的命令？那这房间里的人是……

    “本公主已经决定了。”高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挑衅似的望了一眼房遗直，转身就走。

    “你是来找我的吗？”我的语气也不由得放柔和了几分。

    “这里有墨。”我笑着指了指他的鼻尖，顺手拿起了手边的一块布料替他擦了擦。

    “咦，难道你忘了吗？二弟已经将你送给了我，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侍妾了。”他习惯性地用扇子抵着唇角笑。

    “禀大人，驸马说了将这位姑娘送给您了。”那侍女弯腰行礼。

    五六天后，高阳公主回府了。

    跟随着那位侍女出了院子，她领着我绕过了几重长廊，转入了一个大院子。这间院子里种的都是淡粉色的桃花。一片片粉色花瓣静静地飘落到廊内，像收起翅膀休憩的蝶，薄香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