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昆说:“我也穷。”
寂寞天幕,灯影霓阑。
李常嘉咳嗽了几声,何丽真回过神,小步跑过去,“李老师。”
他也会坐在沙发上跟她耍赖皮,会打肿脸充胖子请客吃饭,会忍着满背的伤一声不吭,即便穷得吃不上饭,他也绝对不会赖账。
确实挺多,何丽真握着筷子,还有点碍着面子不想说。
这回换李常嘉愣了,“真没想到何老师还会骂人。”
李常嘉觉得这话题有点奇怪,他抬起头, “赌什么?”
李常嘉点点头,说:“胡老师跟我说了,这次要开除他了吧。”
何丽真的脸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她摇头,李常嘉马上说:“没事,这种学生换我我也骂。”
何丽真连忙摇头,“不要了,我的酒量你也见到了。”她看着李常嘉,说:“你不是开车来的么?”
电话里的男人笑了一声,说:“撒谎,肯定没吃。”
“没。”李常嘉说:“我走过来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他拎着一根破木棍,就敢站在所有人面前。
何丽真于心有愧,声音都变低了,“什么都行,你定吧。”
她朦胧之间点了点头,说:“没错……他的确是个畜生。”
何丽真一想起这件事,脑袋就疼,“可能吧。”
李常嘉说:“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吧。”
李常嘉想想,说:“应该是会退学吧。”
何丽真带李常嘉来到最近的一家麻辣烫店,因为入秋了,气温起伏的厉害,外面的桌凳已经撤掉,全换到屋里。店面挺大,里面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何丽真和李常嘉点好了单,在偏角靠近后厨的地方坐下。
李常嘉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喝点酒。”
万昆静静地依靠在隔板上,从嘈杂的店铺里分辨那个离他最近的声音。他兜里鼓鼓的,那里有三千块钱。
何丽真说:“我压我的全部。”
服务员端着碗回来,路过隔板的时候看了一眼,人走了,地上还扔着一截没有抽完的烟。服务员埋怨了一句,上去一脚,踩灭了。
那人身材很高,看着麻木冷漠,靠在挡板上好像在发呆,手里拿着一根烟,要点不点。服务员觉得他可能是个务工人员,又问了句:“前面有座啊,你在这干啥?”
“但我命比你好。”
万昆从店里出来,大步地走着,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跑过校门口的街道,穿过人流,跑到无人的小径,他还是没有停。
“何老师?怎么还没有到啊,堵车了?”
天气有点凉了,何丽真抿了抿嘴,说:“麻辣烫。”
“没事,就麻辣烫,正好天气冷,你领路吧,这片你比我熟。”
何丽真有点窘迫,“你定吧还是。”
何丽真说:“我不知道。”
何丽真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了,天完全黑了下来,她觉得浑身散了架子一样无力。她下了车,在路边的小卖店里买了一瓶水,拧了半天才拧开,正喝着的时候,手机震了。
“你也带他们班吧,也给胡飞提提意见吧。”李常嘉的麻辣烫凉了一点,开始吃,“你对那学生有啥看法?”
何丽真说:“赌我们嘴里的那个畜生的未来。”
李常嘉无所谓地说:“我们学校要开除的那个也是因为旷课太多了,家里也不管。其实这种学生你们学校应该有挺多吧。”
李常嘉的筷子停在半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成大器?你要压什么,可要输没了啊。”
“也对,”李常嘉开玩笑地说,“估计他一共也没上几次课。”
“喂?”
何丽真带着李常嘉往外面走,临走时,李常嘉回了个头,漆黑的校园里,刚刚那个站着抽烟的男孩已经不在了。
他站在这里等,站在这里听,一定要把所有背地的恶毒都尝尽一样。
李常嘉倒了半杯酒,说:“这种注定管不好的,还管什么。”他喝一口酒,细数道:“能管的,就两种,要么家里想管,要么自己上进,你看他哪个沾边了。而且他这么容易惹事,放学校里也是个祸害,到时候真有个万一,指不定你们当老师的要摊上什么事。”
李常嘉看着她搓手,问:“冷么?”
旁边的一个乞丐目光浑浊,看着他,拿着饭盒的手还冲他晃晃,里面的零钱叮叮地响。
万昆跑够了,喊够了,眼泪才想起来流下。他捂着脸,背靠天桥蹲了下来。
李常嘉附和着何丽真说,可何丽真还是觉得闷,她抬起头,居然伸手把那瓶啤酒拿了过来,倒了半杯,一口喝尽。
何丽真筷子一顿,不由说:“对不起。”
何丽真看他一眼,李常嘉说:“那天在酒店门口的学生叫什么?”
她才想起来,本来晚上八点和李常嘉有约的。何丽真匆忙接起电话。
“下午去哪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李常嘉说。
偶然抬头,李常嘉正看着她,何丽真说:“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何丽真被酒劲冲得眼眶泛红,眼底胀痛,周围声音纷乱,何丽真看着面前的汤碗,忽然想起那个院子,青黑寂静的院子,里面带着陈腐酸臭的味道,好像一万年都不会变,还有门外的那片玉米地,风吹出沙沙的声响,临着的一块大石上,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
静了片刻,何丽真缓缓地说:“我压他,将成大器。”
你问我为何坚持,我也不知道。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无法说清。
“也没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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