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光头弯腰捡砖的时候，万昆已经迈开步子，光头起身，砖头还没脱手，已经被万昆抓住手腕，万昆也没有动手，只把砖头扔开，然后推了光头一下。

    说完，他就往小道的另一边走去。

    车开动，何丽真坐在后座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吴岳明的字迹很潦草，歪歪扭扭的。那上面写的是万昆家的地址。

    “你——你干什么？”万昆走得太果断，半途何丽真差点摔倒，他都没有停下。

    万昆在看到何丽真的一瞬间，人就定在当场。直到光头没好气地朝何丽真走过去的时候，万昆才反应过来，几步冲过去，挡在何丽真面前。

    “昆哥上个周末就回家了。”

    吴岳明忽然转过头，瞪着何丽真。

    院子里面有亮光，从房顶支出来一根木杆，上面缠了几圈电线，最前面吊着一个电灯泡，正发着昏黄的浅光。灯泡旁，零星地围着几只飞虫。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显得脸上的阴影更重了。何丽真的步伐忽然停下，她离他还有些距离，但是她却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把他看了真切一样。

    何丽真脚下不稳，强装镇定地看着光头，问：“你要钱就要钱，打什么人。”

    “万昆，别动手！”

    “你怎么在这？”

    吴岳明要走的步伐停下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瘦弱女人，就这么一路搭着车，揣着钱，来到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他一定还是那副样子，头发稍稍挡住自己的眼睛，眼眶凹深，头微微低着，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那时她才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就这么来了。

    何丽真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把包拿出来，点了三千块钱给他。

    “十八万！听不清么？十——八——万——！”

    万昆整个人阴沉沉的，听着那光头的叫骂，他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克制住不冲上去。

    何丽真已经走到这了，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了，说：“去，那你得把我带到正地方才行。”

    光头把钱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点了好几次，又让后面的人挨个点一遍。

    烟雾原本的轨道飘散了，一起吹动的，还有他的头发，他的衣角。

    “你拿什么还？”何丽真冲着他的背影说，“还去那个地方打工？我有没有跟你说如果你再——”

    “谁告诉你我家在哪的，是不是吴岳明，是不是他！？”

    晚上六点，何丽真从银行出来，包里装着一叠钱。

    万昆似乎回了话，但是离得太远，何丽真听不清楚。她拿着包从路上下来，来到院子这边。她离得越来越近，但是那些人都太专注了，没有人看到她。

    最后，光头带人又磨蹭了一会，数落一番，总算是走了。摩托车声音越来越远，院子里面的屋门重新打开，刚刚那老汉出来。

    “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有你觉得真的不能说的，你可以略过去。”何丽真对着他的后背说，“但是借钱有一个条件。”

    吴岳明慢慢转过身，说：“什么条件。”

    虽然看不见，但是何丽真听见了。

    何丽真坐在摩托车上，司机转转车把。

    “我可以借钱。”何丽真说。

    光头见她这样子好像真的是来还钱的，就说：“一个月还三千，怎么着，你要还？”

    何丽真正把钱给司机，司机一句话，她转过头看向前面。

    他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想要跟何丽真握手，何丽真还没抬手，万昆就一巴掌把万林的手打飞了。

    “那你说啊。”何丽真与他针锋相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吴岳明的声音小了一点。

    走出那段路之后好了一些，小路上没有路灯，何丽真虚虚地扶着司机的衣服，偶尔一抬头，看见天边的月亮。

    “师傅，你知道这个地方么，离这里远么？”

    何丽真使劲一甩手，“松开！”她甩开万昆的手，下一秒就被他扳过肩膀。

    “这么远啊。”

    【那个孩子身上有股野性。】

    “你要去的就是前面那家。”磕磕绊绊二十多分钟后，摩托车停下了。

    她把包紧紧攥在手里，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说了一个地址，司机听完皱皱眉。

    “你要是拿不出钱，以后也别出门了！”这边打头的是个光头，他指着万昆，说：“这都拖了第几天了！？都他妈一家子垃圾！一家子垃圾——！怪不得那骚|货病死了，该——！”

    何丽真倒没有什么，但她一直暗地观察万昆，怕他再受不了，一时冲动惹麻烦。

    “他跟我借四千块钱。”

    在院子门口停着几辆摩托，里面站了四个人，把院子口堵住了。

    那里有争吵的声音。

    可万昆没有动。

    何丽真这次可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一路绝尘”。她捂着自己的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沙子。

    车一直平稳的行驶，开始是市中心的大路，后来上了环城，开了一个多小时，天渐渐的暗下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边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他接连问话，何丽真被震得头晕眼花。脑袋里像一团浆糊，都顾不得肩膀的疼痛，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商洁那句评语。

    “呀，这位是……”老汉看着何丽真，一脸的好奇。

    “——什么？”

    “不说？不说我替你说，差十八万，你还吧。”

    何丽真回想了一下之前彭倩跟她说的，关于万昆家的各种传闻，只觉得有点好笑。估计没人知道万昆的家居然在这样的地方。他拼命藏着，估计也是出于少年人的虚荣心。

    “那我告诉你了，你一定要把钱给他。他……他真的急着用的，而且你绝对不能把他家地址告诉别人！”吴岳明啰里啰唆地磨蹭半天，“他会杀了我的！”

    何丽真微微皱眉，四千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关键是看做什么。

    何丽真在短短的时间里，从吴岳明的表情判断出，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很急着用钱，可是却却一时找不到能让他开口借四千的人。

    当然，何丽真对于为何他会选择找她借钱，也存有疑虑。但那些疑虑，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她那点力气哪够拉住万昆的，何丽真使劲拽着也拦不住，没办法之下，扬起手掌，啪地扇了万昆一巴掌。

    他转身如此决绝，让何丽真心口发颤。

    下了车，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凉风一吹，何丽真的脑子倒是比在车上时清醒了。

    钱不会少，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恶心何丽真和万昆。

    “行行，上来。”

    “欺负人？”那光头冷笑一声，说：“借钱的时候咋不提欺负人呢？嗯？你个老逼头子，就差跪地上求爷爷了！现在知道欺负人了？我他妈宽限你们几天了——！？我操你个——”他骂起劲了，旁边地上捡了一块砖头，朝那老汉扔了过去。

    万昆站在院子中间，低声说：“现在没有钱，你再给我一个星期，五天也行。”

    或者，你这钱，我们还用不用还了呢？

    光头后退几步，被后面的人扶稳。

    那就是跟她分开之后，何丽真想。

    万昆声音很低，带着狠意。

    跟那晚...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