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步入病房，聂卓扬看了一眼半靠在床上的聂舒岚和坐在床边的颜秋容，叫了声：“妈，小姨！”

    “干弟弟？”聂卓扬挑了挑眉。“你就是传说中的明星机长？平安夜去北京的包机就是你开的？”齐小航走过来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我该叫你什么？哥，还是，姐夫？”

    卓其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谢谢。”见他走向门口，唐潇潇想了想，又追了上去：“卓伯伯！”卓其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唐潇潇咬了咬嘴唇，抬头：“伯伯，卓扬小时候，您为什么从不去开家长会呢？”卓其远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下，略一失神，然后认真地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睛：“卓扬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你是个好女孩，你很像你妈妈。”

    聂卓扬打开门，看到正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的唐潇潇，心跳不期然地加快了速度，仿佛要跃出胸膛。他此刻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男生？聂卓扬深吸一口气，把帽子摘了扔到一边，放慢脚步走过去。

    唐潇潇被他气到无语，卓其远倒是哈哈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不用找茶叶了，我就是很久没见卓扬了，来看看他。既然他不在，我也还有事，那就先走了。”

    齐小航眨巴眨巴眼睛：“我只知道牛顿三定律。”

    卓其远高大笔挺，一头刺硬浓密的短发，两道斜飞的剑眉，五官立体，面部线条深邃，整个人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并不老，只是眼角的细纹和鬓边的霜色暴露了他的实际年龄。

    “十六岁怎么了？在俄罗斯十六岁都可以结婚了！”齐小航不服气。“那你去俄罗斯啊！”唐潇潇戳了戳他的脑门。齐小航顿时蔫了：“我大概……迟早会去的。”房间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聂卓扬拍了拍齐小航的肩头：“去就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

    “小航！”唐潇潇无奈地喊了一声，“简直是饿鬼投胎！我不是给你带了汽锅鸡吗？我妈妈做的，绝对比外面馆子里的还正宗！”卓其远本已向门口走去，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问道：“你妈妈是云南人？”唐潇潇淡淡地笑了笑：“是啊，我妈妈姓肖，以前在星航乘务部。”

    “嫂子，我哥的茶叶放哪儿了？我找不着！”齐小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唐潇潇顿时脸红，扭身进去，揪着齐小航的耳朵把他拽了出来：“卓伯伯，这是我弟弟，他就喜欢恶作剧，你别听他瞎说。”

    “对了，哥，我也想写科幻小说，你做我的男主角原型吧！”毕竟是小孩，齐小航的失落转瞬即逝，一对乌黑晶亮的眼珠盯着聂卓扬眨了眨，“我书名都起好了，叫《末日之战》，男主角是银河舰队的舰长！”

    唐潇潇瞪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务正业啊？伯伯还有正事呢。”她知道聂卓扬与父亲一向关系恶劣，今天见到卓其远，并非想象中那种强势而冷漠的人，可也不好自作主张留下他。

    “那女主角呢？”聂卓扬似乎来了兴趣。“女主角有好几个，不过最后都死了。”齐小航说着扭头看了看唐潇潇，“姐，要不我把你也作为原型加进去……”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唐潇潇一记打：“女主角只能有一个！还末日之战呢，再不好好学习，你的末日就到了。”

    卓其远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齐小航的肩：“下次伯伯请你吃饭。”齐小航眼睛一亮：“真的？我要吃过桥米线！还有汽锅鸡！”

    “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两天胸口总是发闷。”聂舒岚抬手抚了抚胸口。“可能是最近天气不好，一直阴天下雨，气压低的缘故。”聂卓扬边说边把她身后的枕头调了调，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阿卓真是细心，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颜秋容笑眯眯地称赞。“应该的。”聂卓扬觉得今天小姨说的话也透着奇怪。“哪里，他小时候淘气着呢，成天调皮捣蛋！”聂舒岚微微笑了笑，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发顶。聂卓扬有些不自在，别说他现在已经成年了，这样的亲昵动作，即便是小时候也不多见。他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站起来：“我给您倒点水。”暖水瓶空了，聂卓扬拎着去外面走廊打水。颜秋容关上房门，对聂舒岚道：

    唐潇潇想到齐小航要在聂卓扬这里借住，只好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我去煮。”

    他嘴角微弯，心头似有暖流淌过。小雨点，因为有你，才让我相信世间总是有真善美存在，而不仅仅是肮脏和丑陋的人性。

    此时聂卓扬刚刚到达了医院，他直接上到十八楼VIP病区，一出电梯，就见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的男子，连忙招呼：“霍律师！”

    聂卓扬的冰箱里饮料不少，新鲜食材却只有一排鸡蛋，还有几个番茄，和一把不知放了多久有点蔫了的小葱。唐潇潇简单做了个番茄鸡蛋面端出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先凑合着吃一顿吧。”

    唐潇潇顿时怔住，喃喃道：“下一句……”

    “妈，你身体好着呢，说这些言之过早。”

    唐潇潇闻言，不由得一愣。“好味饭”是民航幼儿园二十年不变的保留出品，基本上每个孩子都爱吃。其实就是把鸡蛋、青豆、火腿粒、黄瓜粒、胡萝卜粒和米饭一锅烩，再加一把香葱而已。

    “我先走了，伯母还在等你呢。”霍子非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目光中透出几分同情和了然。

    “机器人也有爱情，难道还不是玄幻？”唐潇潇撇撇嘴，“反正都是小说，再说了，你知道什么叫爱吗？你才十六岁！”

    “晚上还要上班啊？”齐小航颇为失望，“那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饿了，要不尝尝你姐的手艺？”聂卓扬本想说出去好好吃一顿的，心念一转却改了口。

    霍子非是华强安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两人的相识很特别，霍子非是个外表清冷内心火热的人，虽年长聂卓扬好几岁，却成与他了莫逆之交，甚至还一起组建了业余摇滚乐队。霍子非是鼓手，聂卓扬是主唱兼吉他手。

    “像你这么大时喜欢看，我建议你先去看看俄罗斯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的作品，机器人三定律就是他提出的。至于写小说，不急，等你累积了足够的知识，再动笔也不迟。”聂卓扬拍了拍齐小航的肩，“也许你能成为中国的阿西莫夫，哥看好你！”

    “那你呢？”唐潇潇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聂卓扬。

    “姐，你要肯当我的人物原型，我保证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齐小航看着唐潇潇气呼呼地走出了书房，委屈地嚷嚷。聂卓扬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到没，这才是女主角的气场！知道什么是机器人三定律吗？”

    “我是卓扬的同学，就住在前面那栋楼里。我给小航送点东西过来，马上要去上夜班了。”唐潇潇尽可能地保持神色平静，但心里却对聂卓扬的父亲好奇得很。

    “姐姐做的已经很棒了，自从我爸妈去了俄罗斯种菜，我好久没吃过家常面条了！”齐小航一副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捧着面条，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电梯门开了又合上，聂卓扬却没有马上去病房，反而走到走廊的另一头，推开窗，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栉次林比的高楼大厦、繁华景致，缓缓眯起了眼睛。

    “姐姐最好了！”齐小航欢呼一声，“我什么都行。”

    “姐，姐夫的茶叶放哪儿了？我找不到。”齐小航揉着耳朵，委屈地眨巴着眼睛。

    “我不会变成哪种人啊？小姨又说我坏话了？”聂卓扬拎着水壶推门进来。“你小姨最疼你了，向来只会说你好话。”聂舒岚拍了拍床边，“来，阿卓，坐这里。”聂卓扬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凉着，然后坐到聂舒岚身旁。聂舒岚端详他片刻，缓缓开口：“阿卓，自从你外公前年去世，你就是妈妈最亲的人了。”

    直到卓其远走了，唐潇潇还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夸她吗？她忍不住拍了拍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像妈妈，卓其远的目光中，似乎有太多厚重的东西让她看不懂。

    “是太好吃了，不舍得一下子吃完。”聂卓扬抬头，眸中是暖暖的笑意。“面条里没加糖啊，嘴巴这么甜。”唐潇潇站起来指挥齐小航去洗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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