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霍塘在一开始便留了一份药引未入,相对应的,她需叶增在唤醒“暗识”之时竭力保有一分自我之精神,以牺牲肉体不达“至臻”为代价,换得十全清明神智于战场之上。
而想要达到这般效果,必须经过不断的尝试与自我搏战,而这能否真的成功,则全看叶增的毅力与意志可以到达何等的境地了。
叶增瞥他一眼,又瞥一眼霍塘,一时无言。
叶增转醒时,正近天明时分。
“将军若有要责骂的,还望先等伤养好了再说。”齐凛一面协助霍塘将医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一面对叶增道。
霍塘点头承认。
……
叶增望一眼秦一,秦一会意,带着霍塘退了出去。
晨光隐现,帐中灯火微渺,昏蒙之中依稀可见一人身影,正于外帐间操持忙碌。
末了,霍塘说道:“衍雨医门行此一事,并非仅是为了创造不败战将,而是冀望叶将军‘兵武安国’之念,可以同这‘名将之血’一并长存,不灭于此世间。”
但她却未能找到机会提前告诉叶增这一切。
然而药侵入血,尚需藉由秘术辅以星辰之力,以引动墟、荒二神之古印,唤醒体内之“暗识”,以达至臻之肉体。
叶增听见“长存”二字时,微微皱了皱眉。
……
秦一以他重伤方愈,也便不再多言,欲从他怀中转出,替他重新温药。
雷雨之中她心急如焚,因知叶增用药后尚未经她以秘术贯引,于是格外担心风云不测。
此后数日,淳军连捷、进逼天启的消息陆续传来,而叶增则在重伤之中率部勉力南进。至天启被克,淳军各部列陈城外,叶增遂令封城门、俟王驾,而她见大局已定,方略略搁下悬了许久的心,索性一次将药用足,令他跌入深眠之中,以慢慢休养外伤、调复神智。
听闻旁人提起长子,秦一不禁沉默了。
略微停顿后,他又道:“齐凛方才向我所言,你必都听见了。”
在使针令叶增短暂昏迷后,她检视了一番他身上深重的伤口,立刻就明白过来——在生死之际,敌将的最后一击成为血引,诱醒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杀戮本能,而她在此之前埋下的种子瞬时被引爆,有如烈火冲天,怒意殃殃,又如江河陡落,渺漭汹汹。
“此前我身不能动,是你用药刻意所为?”叶增缓缓坐起身,问霍塘道。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应允。
霍塘欲言又止。
然后她快步走近,扬手一把揭起幙帘。
可他却终于此刻开口,竟是问道:“飞风流音术——真能听见百里之音?”
外帐的人似乎闻得此处动静,回身看来,有一霎的迟怔。
齐凛离去后不久,秦一复持药入内。
须臾,叶增只觉一股热流窜过脊骨,涌入四肢,周身蒸出一层薄薄药汗。
霍塘微微思忖后,如实向众人做出了解释。
随她一道前来的还有齐凛。
女子的身影面容皎亮如昔,扑入他的眼中。
他不能看清那是何人,意识虽仍模糊,右手却已习惯性地去摸寻佩剑。
然而意外终是发生了。
此言颇突兀,她平静地抬眼回视他,待他下文。
齐凛便又道:“夫人还给了我等一样信物,说是只要能将它送至云氏手中,则鄂伦部发兵必不为患。”
“何必如此?”
这一丝改变足以令霍塘喜出望外。
她定定地立着,半晌方应道:“是。”
叶增起身,踱步走近,伸臂将她揽入怀中。
秦一不再掩饰,点了点头。
秦一抬头凝视他:“王上疑你,你却绝不能疑王上。将、君相得无忌,则天下可安;否则,这乱局将再无止境。”
她蹙眉,“虽说三国作祟必不假,然而倘若王上真的信你,王后又何至于发书鄂伦部、讫兵讨逆?定然是王上在出事前便已有了疑你之心,方才有了今日之乱局。”
暮色之下,秦一侧首,再度看了一眼与她比肩同立的叶增,然后微微闭阖了眼眸。
秦一动作轻滞。
因均军大出,戍卒懈怠,她趁守卫不备,将身上仅剩的一些用于制作麻药的曼罗草捻碎丢入饭食中,待其半昏半迷之时,夺马便逃。
叶增目色清明地看她,突然道:“元光十年冬,我领兵出海、抵御晋军来犯的那一回,曾与云夫人在阵前一晤。”
而一旦将精神尽数压制、全然忘却自我,人必将陷入毫无意识的癫狂之中,于战场上将与杀戮机器别无二致。
齐凛便将近日来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一向他陈来。
然欲借荒神之力,必先放弃自我之精神。
当日她跃马驰入二军战场,打眼望见的便是一枪横挡万余敌众、爆发神力后却已失去自我意识、全然不辨敌我的叶增。
叶增便不再言语。
这又将违背衍雨医门欲锻名将之血的初衷。
其山体西脉与黯岚群山交汇之处,正是阳关这一把“帝都锁钥”所镇之隘。由此处向南再去六十余里,便是宛州平、唐、楚三国合军所驻之地。
当初虽为叶增拒绝,但她仍旧在为他疗治毒创的药中做了手脚,为的便是不辱所奉医门之命,穷尽己力,以锻“名将之血”。
秦一对她道:“有劳了。”语气较先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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