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均庭早自谢崇骨临封一役战殁后便无良帅可用，此次帝都二十三卫抵御淳军诸事更是只能靠侍中刘仁翰挂帅督统——

    转目扫视周遭，就见搁在身边多年的长剑此时歪在地上，剑身碎痕满布，剑柄也被拧成了一个可怖的形状。

    心脏跳动狂烈，呼吸几乎困难，左胸下方已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口此时灼然发烫，如火在焚。

    不多远处，那个坐在地上、手脚皆被绑了起来的少女团着身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们……你们竟然以为我是叶夫人？”

    霍塘看清对方是个辎重营小兵，这才手抚胸口，眨了眨眼睛，咽了咽口水，“我白日里落了东西在外面，方才发觉，所以出来找一找，这就回去。”

    被焚烧过后的沙土已然冰冷，由此可断敌人应该早已离去。

    少倾，她才轻轻道：“是啊，可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我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三刻后，放出去远探的淳骑有人马回报，说是终于在距此十五里外的西南方向发现了还未完全干燥的马粪，而那个朝向并无淳军往来，应当是敌军的踪迹。

    这却是大军南入帝都盆地前未曾计料过的变数。

    “一百二十。”

    瞿广盯着前方，怒气勃发。

    四周沉寂，叶增紧握剑柄的手指略有僵硬，身如石雕般静滞。

    “……至今夜已满一百二十日了，是该见效了罢？”

    瞿广的动作于是顿了一下，转而又将霍塘提溜回来，原样扔在地上。

    ……

    “似他那般年少骄恣，倘见不到我入计，又岂肯罢休？他若不肯罢休，则天启又何以能得速取。若集兵与之旷久相持，待均贼援军四围，又何以能保我二万余人马之安妥！勿再言，领命即是。”

    “真他娘的窝囊……”许闳烦躁地跃下马来，蹲下来用手抓起一把焦黑沙土，握在掌中搓了搓，再任由它们顺指间缝隙滑落。

    河床海底，隐约可见万里白骨。

    一片混沌之中，闪电凌空，奔雷大作。

    在这被劫的一营人马中，有那个齐凛特意嘱咐了要他好生照拂、叶增命令要他明晨之前带至中军、名字叫做霍塘的少女。

    血雾凝成河海。

    诸将皆是一怔。

    ……

    副将单膝跪地，“之前得到的消息说是叶增夫人南下随军已至临封，又查得淳军辎重营中只有一个女人，属下们确也是想当然了。”

    不一会儿，一个刚好能埋得下一人的土坑便已被挖好。

    叶增目光如淬火：“我点三千兵马，去拖瞿广一拖——”

    他闭了闭眼，用手隔甲按住伤处，坐起身来。

    三，

    四野阔达，竟不知当往何处去追。

    叶增在听过众人来报始末后，一言不发地在舆图上勾画了许久，最后道：“均军换主帅了。”

    陡然间，轰轰惊雷踏过云际，一道闪电横劈而下。

    夜色中一个人影矗立于她身后五步，霍塘被吓得叫出了声，一双圆眸瞪得大大的。

    大军在外，夜夜枕甲入眠，此刻压于手掌下的甲片传来热意，令他皱起了眉头。

    “且我军遭袭的这些地方，皆是距离城堑较远的旷野，敌军来战退走皆如烈风，人马攻速可谓奇快，不可能是二十三卫的城中守兵。”叶增继续说着，眉头皱了皱，“恐怕阳关一带有变。”

    她口中喃喃自言自语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将那竹片原样揣回胸口，起身掸了掸身上沾的灰，一派轻松地转过身——

    几乎是同时，她脖颈后方传来一股强烈的闷痛感，继而她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剑柄被人施以了极大的力道，原本平整坚硬的铁质此时变得凹凸扭曲，更有指印深坑陷于其中。

    九十八，

    ……

    许闳一时怒极，反倒冷冷笑了起来，“均贼倒是会挑。”

    他的喉颈被匕首割出三指深的口子，此刻正泊泊向外冒血。而他的神情极为痛苦，双眼大睁，额头青筋鼓胀，嘴巴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一股股的血沫自口内淌出，没多久便断了气。

    他昂首眺望一眼远方暗沉沉的天际，不再理会抓来的霍塘，抛下众人，兀自策马远走。

    瞿广一个箭步上前，出手一把摁住她的喉头，成功地令她闭上了嘴。

    只见三四步外，那名士兵倒在营地上。

    四，

    而就在许闳人马出营的这半日，又有几起均军成功袭杀淳军驻部的消息自不同方向传来。这些均军的进击手段皆极利落干脆，被袭的淳军诸部无一人生还，而敌迹却是无所可寻。

    九十七，

    偏偏她就这么不见死活了！

    身前这个英武迫人的年轻武将额角青筋暴起的模样显然并未令她感到害怕，就听她喋喋不休道：“打不过就抓人的女眷——难不成是从那些滥俗的话本上学来的么？”

    借着头顶月色清辉，霍塘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块被她多日来一直揣在身上的竹片，上面满是横横竖竖的刻痕。而她此刻正一丝不苟地用手指摩挲着那些刻痕，口中数着数儿。

    “亦该收网了。”

    严丝合缝。

    夏滨立刻便出言打断：“将军需慎重！瞿广麾下所集人马不知多寡，将军仅领三千兵马诱敌，如何能保安妥！”

    叶增捏着这些药粉，脸色青寒，即刻将亲兵叫至近前，冷声下令道：“传令给许闳，命其带人前去接应辎重营二部，明晨之前需将医女霍塘带至中军。”

    叶增猝然惊醒。

    士兵诚实地回答她：“我部军行不快，估摸着还得三四日。”

    半晌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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