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纬图

    我一震，该死的，他居然又改口称呼我“阴姑娘”。

    只是他的泪流在心里，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屑的撇嘴，自始至终我都没法认可刘秀的话，出现怪异的图画我也许还信得过，反正我身上发生的怪事多了，不差这一桩一件。但是要说能把这图想象成纬图，进而推论出什么谶语，却是让我不屑一顾。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我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信。”

    门外刘秀应了声，随即拨开覆盖在洞口挡风的破席子跨了进来。他臂弯里还抱着刘兴，那孩子冻得小脸通红，却兴奋的扬着手里的一架风车，看到刘伯姬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喊道：“姑姑，你瞧，三叔给我做了架风车……”

    洞里唯一一处稍微干燥的地方被我占了，脚边燃着一簇干柴，已经快烧烬了。洞口不时有风刮进来，那股蓝幽幽的微弱火苗顺着风东倒西歪，感受不到一点热度。

    我心里“咯噔”了下，想起叶之秋讲解过的那些话，不由背书似的说道：“知道。东方青龙：角、亢、氐、房、心、尾、箕；西方白虎：奎、娄、胃、昴、毕、觜、参；北方玄武：斗、牛、女、虚、危、室、壁；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张、翼、轸……这关我伤口什么事？”

    他们兄妹俩如此照顾了我三天三夜，我却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恍若一梦，虽然体力不支，可是精神却是好得很，一点也想象不出刘伯姬口中描述的那种九死一生的情景。

    在拿烧饼给我时，她虽还睁着一双眼，表情却是呆滞的，一副恍惚走神的样子，脸上时时流露出悲伤凄凉的神情。

    我又抬头看向刘秀，他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两两相望，却是无法得知彼此的心思。

    “别动……”

    我没想到刘伯姬竟会把刘秀拖来，这时内衣已然除去，上身尽裸，眼见刘秀一脸茫然的被妹妹拽了进来，我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扯过身后的衣裳想挡在胸口遮羞，却没想动作幅度太大，扯痛伤口，我闷哼一声，手上抓的衣裳滑落，软软的倒在草席上无力动弹，冷汗涔涔。

    “呀！”

    “我没胡闹！”刘伯姬又急又委屈，“反正你都说非阴丽华不娶了，她早晚是你的人，你现在瞧瞧又如何？三哥，先别顾着扭捏了，我是说认真的，你非看看她背上的伤口不可，她……她背上有奇怪的东西长出来了！”

    他愣了下：“没了。”

    他耷拉着脑袋，静静的站着。神情憔悴，眼袋上似是蒙了一层灰，显得颇为倦怠和疲惫。

    刘秀犹豫片刻，终于解开披在我身上的外衣，我也没了太多的矜持，一颗心全悬系在伤口上。

    他知道了。

    “你先说出来听听。”我扬了扬眉，“看你说的是否可信。”

    “你背上有张四象星宿图！”他为难的看着我，“三天前替你包扎伤口时还不曾见过，可见这图案并非是原先就有的……”他捡了根烧焦的木炭，在石壁上画道，“你的伤口在背心正中，现在在你的伤口四周，隐约出现了四象的图案，可是都不全，比如说你的右侧肩胛上，出现了青龙的一对龙角……”

    刘秀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我才不信事情真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单单看刘伯姬吓得面无血色，我用脚底板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能感觉出那是刘秀的手指在我背上游走，冰凉的感觉从右侧肩胛下一路移至右腰，我有些怕痒的扭动了下，那手指倏然离开。

    “伯姬，你烧些水，一会儿替阴姑娘擦洗伤口。”

    我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她正一脸慌张窘迫的站在洞口，刘兴呆呆的看了我们两眼，突然拍手笑道：“羞！羞！三叔和阴姑姑搂搂抱抱，羞……羞！”

    刘秀绝不是这样的人！

    “刘秀！”待她一走，我冲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太猛，结果牵连得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险些没厥过去。

    “可觉得疼痛？”

    我心里猛地一惊！

    我试着扭头往回看，却是一无所获，入目的是刘伯姬跪坐于后，用手捂嘴的惊骇表情。

    “刘……秀。”我的心如同伤口一样被撕裂开。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即使她告诉我背上长了个恶性肿瘤，也远比她说这两个字容易让我接受，“妖兽？”

    “啊！”是刘伯姬惊呼的声音。

    身后轻轻“嗯”了声，然后手指继续抚上，这一次却是沿着我背心的伤口打转，缓缓滑向我的左腰侧，我仍是怕痒的扭了扭，刘秀随即缩手。

    如果不是碍于刘伯姬在场，我真想上去逗弄他一番，再没有什么事比逗他脸红更有意思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多谢救命之恩。”这话说的有点见外，但我又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依这张纬图看，你中箭之处恰恰是紫微星所在……”

    我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悲伤，收紧双臂，用力抱住他，流泪满面。

    “诺。”刘伯姬随手去了陶罐，套好衣服出去取雪。刘兴吵着也要出去，她也只好依从。

    微笑是他最柔善的面具，他确是个温柔的人，却也是个让人心疼的人。

    她迟疑了下：“诺。”

    “哈！刘文叔，你在讲笑话吗？你是在跟我编故事吗？”我甩了甩头，刘秀的话其实我心里倒是信了一大半的，因为……我能出现在两千年前，本就匪夷所思，而且的确和二十八宿脱不了干系。

    “丽华！”刘秀一个箭步跨了过来。

    “啊？”她惊讶的回头瞥了我一眼，“听你这么一提，我倒也觉得奇怪呢，我三哥生性豁达，也许没什么事能让他难过得想哭吧，就算有不开心的事，他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胡闹！”

    也许是我声音太响，刘伯姬被我吓得弹跳起来：“是……是妖兽……”

    “到底……怎么了？”我隐隐已有所悟，不觉眼睛一酸，眼角滑下泪来。

    “可是……他难道不会哭吗？他总是……这么温柔的笑着，难道他从来不会伤心，不会流泪的吗？”

    刘秀仍是敷衍我，我终于不耐烦的大声喝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据说，我这一挨席便是接连睡了三天三夜，且一到夜里便高烧不止，如此周而复始。刘秀兄妹衣不解带的在湿气很重的山凹里照顾我，因为怕我有闪失，就连睏极时眯个盹都不敢稍有疏忽，一日两餐，饿了便就着烧融的雪水啃烧饼。

    “唔。”他轻轻嗯了声，低着头说，“我用那头牛换回些吃用。”说着，从背上解下一个竹篓，“你把身上的衣裳换了吧。”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冷，冻得我一阵哆嗦。

    每个人都以为他很坚强，很乐观，很豁达，而事实上，他也有他脆弱的时候。只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

    他没动，任由我抓着手，眼睑低垂着，翅扇似的睫影投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刘伯姬缩在火堆边，像只受伤的兔子，双眼红肿，身子消瘦单薄的，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洞壁上，长长的像根细竹杆。她身上没穿外套，她的外套这会儿正盖在我身上充当被子，内里穿了身嫩黄色的中衣，却也是破破烂烂的扯去了一大块。

    “她……她的伤口……不，不是，她的背……哎呀！”她猛然跺脚，急道，“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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