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万福山庄

    整个大厅里像菜市场那般热闹，划拳声、吆喝声、碗碟碰撞声嘈杂成一团，千百来号人挤在大厅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尽是人影子，就连那天井里头也都摆满了酒席，坐满了人。

    万强突然一掌打向他，又快又狠，胡鸣枫急速后退，但也险险被他大掌扫中，脸颊上只感火辣辣的疼。

    刻不容缓地，胡鸣枫拉起胡夫人，胡夫人又拉着思萦，三人施展轻功，逐次踩着浮冰走过河面。

    胡鸣枫一把拽住他：“二爷万万不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

    胡思蓉却老大不情愿地磨蹭起来：“娘啊——”胡夫人不理她，思萦伸手要去拉她，被她一掌打落，“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说完，飞快地跑在了最前头，思萦默不做声的跟上，也没见她如何大步奔跑，一晃身便已紧跟在了胡思蓉身后。

    万强顿时受宠若惊：“这……这哪里敢当啊！”

    万强站直身，冲着他们冷笑，满目仇恨。

    胡鸣枫道：“万二爷，不过是场误会，咱们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呢！”

    胡夫人对思萦说道：“还不快去！”顺手推了她一把。

    万强忍痛接上臂骨，红着眼叫道：“想逃，哪有那么容易！”口里说着，双腿却未停，连环踢向胡夫人。

    身旁立即有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回答：“二爷，就是她！”

    万福山庄的大庄主万启田，今儿个是他做六十大寿的好日子。万启田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要不，今儿个万福山庄又怎会宾客满门，挤踏的连山庄的门槛都快踩烂了呢。

    门外窃窃声中有人惊叫道：“思萦！”身影一闪，跃进门来，却是胡夫人，胡鸣枫紧随其后。

    胡夫人惦记女儿：“我随你一块去！”

    万冀常在门口站了会儿，终于按奈不住，叫道：“我饿死啦，二叔，我先进去吃饭去啦！”

    那女子竟是天山派唤作思萦的蓝衫姑娘。

    胡夫人轻拍她背，安慰道：“没事了，有师娘在，绝不让人再欺负了你！”

    胡夫人见马背上尚趴着一人，忙抱下马背，一瞧竟是奄奄一息的胡思蓉，放声恸哭：“思蓉！你怎么啦？你快醒醒，你不要吓娘啊！”

    晌午早过，可前来朝贺的宾客仍是络绎不绝，简直夸张得有些没完没了。负责站在大门口迎客的主人家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得已甚至连万启田那大孙子也叫出来帮忙了。

    万强回过神，恭敬道：“胡掌门胡夫人里边请……”

    胡思蓉虽是女儿家，平素却极是好酒，此刻耐不住酒香醉人，便端起身前的酒杯凑近唇边欲饮，胡鸣枫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她吓得手一抖，一满盅的酒泼出了大半，溅湿了她的衣衫。

    万强怒道：“好意？鬼才相信你们的好意哩。我们万福山庄又没发帖子请你们来，你们却干巴巴的不远万里从天山赶来，为的会是哪门子的好心？还不都是冲着我们万福山庄的镇庄之宝！现下我老爹被你天山派弟子杀了，宝物也丢了，你们天山派脱不了干系！”他愈说愈气，双眼发红，“我跟你拼了，今日定要给我爹报仇！”

    当然，宾客中也不尽然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粗莽之辈，就像方才进来就坐的天山派诸位，他们就如同少数人一般，斯斯文文地团坐圆桌一圈，也不见怎么动筷。

    他把马缰往胡思蓉手里一塞，说道：“喏，给你，你自己去骑吧！”

    那家仆抖抖缩缩道：“老爷……老爷刚才回房换衣服，小的见他许久没回来，就去敲门，哪知……哪知老爷在房里被人杀死啦！”

    万强呼的一拳朝胡鸣枫胸前打去，胡鸣枫脚步错动，急速避过，伸指在他未及收回的手肘间一戳，万强“哇”的声惨叫，左臂软软垂下，竟是脱臼了，他迅速单手抓下悬挂在墙上的佩剑，唰啦甩掉剑鞘，手腕一抖，挽出三朵剑花，剑尖如长蛇吐信，直刺向胡鸣枫。

    胡夫人忙道：“万二爷不用麻烦啦！思萦，你陪思蓉去换衣裳。”

    胡夫人见她引人注目，赶紧拉她坐下，低声责备：“你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虽是责备的话，但言语中满是疼惜。

    万强见她大眼闪动，满是调皮玩闹的神情，心里琢磨：“定是这大小姐顽皮胡闹，想了什么刁钻法子捉弄了那位思萦姑娘。”

    赵思骅身上那件淡青色的袍子破破烂烂，染满红色的鲜血，他疲惫不堪的喊了声：“师父……”便身子一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三人急匆匆奔向后窗，思萦见万强趴着血洼里一动不动，忍不住好心说了句：“你跟了我们一块走吧！”

    胡夫人跳下窗口时，卧房的门板已被撞得咚咚震天响，等到思萦翻出窗外，大门哐的声被砸开了，人群嚷嚷着闯了进来，思萦耳听得有个粗嗓门问道：“东西呢？交出来，饶你一条小命……”

    万冀常听了对方的名号还不觉怎的，万强却是大吃一惊：“哎呀，原来两位是天山派胡掌门与胡夫人，真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忙不迭迟的招呼，又悄悄拉了个家仆，嘱咐，“快快进去禀告老爷！”

    万冀常是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他爹给拖出来，硬摆在门口当门神的，他饭没吃饱，里头的热闹没瞧够，心情自然也就十分的不爽快了。万强打量了会侄子的脸色，又抬首望了望头顶的日头，说：“太阳已偏下啦！”

    万冀常埋怨道：“才说没了，这不又来了？简直跟瘟神一样，真烦人！”

    她声音清脆，犹如山中百灵，万强与万冀常见她貌美可爱，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万冀常少年心性，最藏不住心事，竟然害羞的脸孔都红了起来。

    人群里有个约莫二十左右的英俊男子，牵了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慢慢踱了过来，他正是胡思蓉嘴里的那个大师哥赵思骅。

    思萦冻得嘴唇发紫，全身直打哆嗦，胡夫人拉着她的手，跟在丈夫后头，发足急奔。庄子里外到处都是人，他们只得遇人便打，拼出一条生路来。花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三人才狼狈地逃出万福山庄。

    胡鸣枫惊道：“咱们快走！”伸手一拉胡夫人的手。

    万冀常手臂用力一挣，想甩开万强的手，哪知万强手腕一翻，反手又抓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怎么，就这么心急的想进去？”

    胡鸣枫的耳力远甚于她好几倍，马嘶声才响，他身形一晃，早飘下山去。

    胡鸣枫连忙还礼道：“哪里，哪里！在下与拙荆带着一干弟子不请自来，还请万庄主不要见怪才是！”

    才说完这句话，那道垂花拱门外嘈杂喊杀声骤起，冲进一大批人来。那些人身着靓丽锦衣，一望便知都是今日寿宴上的宾客，不过这会儿这些宾客绝不是来找寿星翁敬酒的，他们人人手里都拿了刀剑，一路砍杀过来。

    万盛怒目回头，见是庄内的一名护院，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女子推过，那女子散了一头秀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万强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起。

    “咱们快跟去看看！”胡夫人的声音禁不住发抖。

    哭声中，山下响起一道凄厉的马嘶声，思萦霍地挺直腰背，侧耳倾听：“好象是追风……”

    胡鸣枫一言不发，直挺挺地站着，思萦抬头看看师父，又转头望了望师娘，她虽全身冻的冰凉，但一只左手始终被胡夫人紧紧握在手里，尚存一丝暖意，直暖到她心底。

    万启田的卧房在内院靠左，那儿环境清幽，此刻却是挤满了家丁仆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思萦心头一颤，骇怕地向师娘怀里缩了缩，胡夫人拉起她，与丈夫并肩而立。胡鸣枫眼光冷冷地扫向站在门外围观的家仆丫鬟，还有那个白了一张脸，哆嗦个不停的护院。他们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轰然抱头四处逃窜，那护院边跑边叫：“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胡夫人叫道：“你莫要逼人太甚啦！”

    胡夫人抓着丈夫的手一紧，心里有些害怕：“他、他怎么啦？”

    “没事，没事，这里客人多，人手不够，咱们自己人不用那么多礼数客气，丫鬟们留着招呼客人要紧。思萦这丫头记性最好，万二爷您说个路，怎么个走法，她自然找得到的！”胡夫人说得极为客气。

    许久，胡鸣枫才叹了口气：“怕是疯了。”

    万强见那女子低眉垂目的，样子十分温顺乖觉，一点也不象天山派懂武功的女弟子，举止行动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便站起道：“这位姑娘也不认得路的，还是叫丫鬟陪着去好啦！”

    那帮人中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相貌清雅的儒士，只听他满脸欢笑，还礼道：“在下天山派胡鸣枫！”指了指身旁那位端庄妇人道：“这是拙荆。”

    万启田的大孙子今年恰好十六岁，名叫万冀常，站在他身边穿深红锦袍的男子是他的叔叔万强。

    正要招呼丫鬟去找人，一名家仆急匆匆自内堂奔出，凄厉地高叫：“不好啦！不好啦！老爷被人杀啦！老爷被人杀啦——”

    两个小儿女吵架拌嘴的，闹得胡鸣枫好不尴尬，嗓子里干咳了两声没说话。胡思蓉听到后却咬着嘴唇，不敢再放肆半句。

    胡夫人尖叫：“思蓉他们还都留在前边厅里！”

    万强推开人群，奔进房去，一瞧自个儿的老爹仅着了件薄薄的月白内衣，背朝上面向下地趴倒在床沿上，床褥上染了块殷红的鲜血，血迹未干，似活物般诡异，鲜艳刺眼。

    万强伸手一摸，那洞中竟空无一物，登时手脚冰冷，喃喃道：“没了，没了，怎么会没有了？”顿了顿，狂吼，“老子出去跟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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