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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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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李鸿启的讲述,三人一起点头称是。

    “李老师,今天时间长着呢,您慢慢讲。”陈克连忙说道。

    李鸿启神色间有些疲惫,他轻轻抚了抚胸口,这才继续说下去,“讲了这么多,我最后想告诉你们两个我认为你们该做什么。”

    但现在想来,的确是没有必要。毛爷爷个性激烈,极端的说,甚至可以称为“有些跋扈”,为了这个,朱老总曾经当面说过,“润之,我们不是不支持你的观点,我们是接受不了你的态度。”但是历史证明,毛爷爷没有错。而且毛爷爷根本不在乎身后的评价,陈克这么在乎做什么?不就是被骂骂么?除了那些骂人的,不还有陈克这种坚定的支持者存在么?光看到骂人的,却忽视了支持者,毛爷爷是绝对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的。

    陈克对此不是很赞同,如果人民党人拿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那还叫什么“人民党”。历史上,当年的党员们也从来不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一切为人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若是讲等价交换,公平交易,那人民党成什么了?只会让人民党蜕变成国民党那样的垃圾组织。

    “同志们,我现在先来说两句。”陈克高声喊道,“在座的有没有参加枪战的。”

    “今天就这样,你们去吧。我要歇了。”李鸿启说道。

    心里这么想,陈克脸上自然也露出了些不以为然的神色。李鸿启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笑道:“文青,你和望山是绝对不会学习子路的,这我知道。而且我要告诉你们,将来你们的同志也不能学子路。因为你们要做到的就是仁。仁者无敌,为何仁者无敌,因为仁者兼有信、智、礼、义。仁者爱人,义者政理,爱人以除残为务,政理以去乱为心。你们既然胸怀天下,那就要除残去乱。便要集结了同样有除残去乱之心的同志。你们便要让天下人皆知,百姓可以义利兼得,而你们这些人,你们的同志,却不是如此,也不能如此。”

    “我是学儒家的,从的是孔子和荀子的大道。即不懂什么革命,也不懂什么工业。就以我所学来看,革命看着宏大,归根结底不过是人的事情。既然是人的事情,那便是五常,也就是仁义礼智信。归根结底就是求人不如求己。”

    尚远听了老师这番话,微微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我不能答应您。我只能尽力而为。”

    “秋瑾先生被打伤了,正岚今天去看望她,一会儿就该回来了。”看出了陈克的担心,齐会深说道。

    这是一个典故,鲁国有一条法律,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有人能把他们赎出来的,可以到国库中报销赎金。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端木赐)在国外赎了一个鲁国人,回国后拒绝收下国家赔偿金。孔子说:“赐呀,你采取的不是好办法。从今以后,鲁国人就不肯再替沦为奴隶的本国同胞赎身了。你如果收回国家的补偿金,并不会损害你的行为的价值;而你不肯拿回你抵付的钱,别人就不肯再赎人了。子路救起一名落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说:这下子鲁国人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

    “以力可以夺国,然以力不可治国。你若是能定礼制,定秩序。那天下礼制莫不过一个义字。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所以这个义就必须是天道。我见文青书中所言,文青所言农业社会,生产力不足,便是想损有余也未必能补不足,工业社会就在于机器生产,摆脱了匮乏状态。所以便可以有余补不足。如此甚好。但是,孔子曾言子贡赎鲁人之事。切切不可行之。”

    “若不是天下败坏道这等地步,我是绝对不会让望山和陈克这等人一起去的。这就是命啊。”李鸿启的声音里面再也没有刚才的激烈,此时他的语气里面都是深深的遗憾与担忧,“听天由命吧。”

    在孔子看来,子贡的错误在于把原本人人都能达到的道德标准超拔到了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会有什么后果?一、社会表面的道德标准提高了,人人都表态向子贡学习;二、道德水准的实际状况其实滑坡了,因为头顶已经高悬了子贡这样的道德高标,谁若赎回同胞后再去领取国家的赎金就会被认为是不道德的,然而又有几个人有足够的财力可以保证损失这笔赎金不至于影响自己的生活呢?

    “天下如此,能出真命天子倒是好事。但是看尚远这孩子拿来的书,还有他谈及的道理,即便有人能权倾天下,却再也不会出皇帝了。”李鸿启靠在椅子上说道。

    一路上无话,出乎陈克意料之外,大家居然回到了学校。学校大门紧逼,门口守卫的是武星辰几个月前找来的山东好汉,把大家放进去之后,大门又重重的关闭了。

    “他在北京很忙,还没有来得及说。”何颖勉强笑道。

    陈克点点头,他又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看到华雄茂。“正岚呢?”

    李鸿启讲述的另一个问题,陈克缺乏仁心。对于这个,陈克不是没有反省过。但是对于没有革命精神的人,或者说不能跟上革命要求的人,陈克也没有那些精力去管他们的生死。如果整天把精力放在拯救别人身上,那还有时间去革命么?革命就是告诉大家,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有一种更加强大的生产力组织方式。能跟上的就跟上,跟不上的就强制他们跟上。陈克不是和尚,对于“割肉饲鹰,舍身喂虎”毫无兴趣。自己虽然缺乏爱,却不缺乏对旧社会制度的恨。至少不缺乏极度的鄙视和厌恶。现阶段这么就足够了。

    李鸿启一气说完了这些关于仁的想法,看来颇有些激动,他的气息有些急促,脸色也有些红润起来。陈克连忙点头称事,他心中暗想,看来自己还真的小看了李鸿启老师。

    陈克是毛爷爷的坚定支持者,因为亲眼看到毛爷爷身后被人泼了多少脏水,陈克对自己的未来还是很有些担心的。在他看来,毛爷爷的革命方式没有错,包括那些运动在内,很有全盘复制的必要。正因为如此才,他感觉到一些畏惧。而李鸿启老师虽然不知道陈克的想法,但是很明显看到了问题。

    在1906年1月9日,陈克带着妻子回到了上海。在码头上居然看到了熟人,除了谢明弦之外,游缑也在。看来这场大抓捕并没有完全摧毁人民党的党组织。看到陈克,游缑大大方方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陈克疾步走过去紧紧握住了同志温暖的手掌。

    “还有四个人没出来。另外,有两个人在监狱里面把咱们的事情抖向英国人交代了。他们暂时找不到了。不过我们还在继续找。”齐会深说这话的语气极为不善。叛徒是不可饶恕的,这在哪里都一样。

    想清楚了这个环节,陈克觉得轻松了不少。

    “那就是礼的事情了。神器本无主,唯有力有德者居之。礼制就是制度,文青书中言道,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国家运行不过是制度运作,维系这个制度的,就是国家机器,此乃天下至强至力之所在。制定礼乐,靠的是刀兵。你的力之大已经能定规矩,明秩序,那你就该是分熊掌与鱼的人。你自己把那熊掌与鱼据为己有……你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处?”李鸿启问道。

    “我和文青是朋友。难道妹妹没有听文青说起过么?”游缑爽朗地笑道。

    在会议室,人民党的老党员和新党员们都在等着,竟然有二十多人。见到陈克他们进来,齐会深率先迎了过来。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上下打量着齐会深,只见他脸上的还有一处刚痊愈的伤口,“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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