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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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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悟明却笑道:“这等国家自然是好,不过这个政府可就不该是满清,也不该是什么皇权社会了吧。”

    他是尚远的朋友,这些人经常在一起谈论中国的未来到底该怎么办。加入了北京党小组之后,秦守因为人面广,负责对外发展新成员的工作。

    众人停下发言,没有人想提出什么新疑问。尚远看众人都没有异议,便说道:“下一个问题,蜂窝煤厂会在继续发展中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这些困难会来自何处?”

    “我倒是建议你去,而且把这个蜂窝煤往北洋军的营地推广一下为好。”

    从这些年的经历中,谢明弦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儒家的那套子“亲亲”的理论根本就是个摆设。夫妻、父子、兄弟尚且如此,谢家对佃农从来是刻骨盘剥。第二、国家才是真正的靠山。只要能够上了国家的大船,个人才有了力量。

    “这才是天下正理,我们学法律的,就是要在种种矛盾中总结出各种条文来。”发言的是徐电。徐电是尚远的朋友毛一波的朋友,1901年在日本东京大学读法律专业。1905年回国,本来是个立宪派,听了课两天之后就变成了社会主义派。

    “倒也不着急才是。”陈克说道。

    看着与会者们认真的讨论,谢明弦这几天的大概接触,就他的了解,这些人出身虽然和自己不同,但是都是深刻看到中国矛盾已经到了图穷匕见阶段的一群人。所以这群人才会集结在一起,商量着干办“那惊天动地大事”。对“革命”这件事谢明弦一点都不反对,以他现在的能力,在当今天下不会有任何机会。所谓富贵险中求,谢明弦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抓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在旁边听着的谢明弦不由得感叹起来,大家不愧是读书人,言语间只谈论革命,决不涉及满清。但是谢明弦知道,这帮人已经彻底抛弃了满清。谢明弦并不认识徐锡麟,也不知道徐锡麟当年对陈克对待满清的态度有种深深的迷惑,“陈克看满清如同墓冢枯骨”。如果谢明弦与徐锡麟能够就这个问题进行探讨,那一定会“惺惺相惜”。凡是接受了陈克理论的与会者,现在对待满清都是这个态度。

    前去询问尚远的时候,尚举人只是淡淡的答道:“君子不器。”孔夫子当年认为君子不要把自己限制于某个固定的领域。陈克家也是崇儒的,他家的家教里面再三强调,如果学了知识之后,就鄙视所谓“低级工作”,那只是说你书白读了。

    看说的差不多了,当值主席尚远说道:“这个问题大家还有什么疑问么?”

    “国家就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我们学着分析社会就要明白一个道理,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从斗争学的角度而言,一切人类社会的运行,都是各种矛盾的组成。”陈克侃侃而谈,在上海,那些同志们的理论水平实在是有限。而且不得不说,陈克本人也不是研究社会学出身的,当时他的理论水平也非常有限。这么几个月下来,陈克本人的社会理论水平也提高了很多,讲课也更加自如了。

    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如果秀才变成官员呢?

    “我有一个问题,这革命的法统应该怎么讲?”秦守问。秦守是江苏常州人,1896年怀揣母亲多方筹措的八块银元进了江南水师学堂,尽管当时江南水师学堂已经上下腐败,校风乌烟瘴气,但是秦守依然努力学习。庚子事变的时候他已经接到了加入北洋水师的命令,此时北方大乱,学校根本谈不上什么纪律。秦守和便回家看望母亲。他母亲得知秦守不准备北上,当即问他,你进水师学堂不就是要为国效力么?现在正当为国出力的时候,你怎么就要当逃兵了呢?秦守被母亲问的面红耳赤,当即回学校申请北上经费。学校教习见秦守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要北上,觉得不可思议。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校方还真的给了一笔盘缠。秦守便北上了。

    “同志们很好,但是我现在不想带他们去安徽。就我来看,还是让他们在北京继续发展北方的党支部或许更好。望山兄还有秦兄带着工厂的同事们到安徽就行。”

    所以谢明弦本来是要努力去靠举人,但是科举制度的终结彻底结束了谢明弦的理想。他不可能再更上层楼,彻底拯救母亲了。如果能考上举人,谢明弦就有机会当官,然后把母亲给接去一起上任。但是这个机会永远失去了。不仅如此,谢明弦考上了秀才的事实,已经让他成了家族里面几个哥哥弟弟的眼中钉,父亲已经进入老年,几个哥哥弟弟为了分家产几乎要打破了头,谢明弦继续留在家里面,他只有死路一条。谢明弦只好孤身离开家,离开母亲身边。他没有去长沙,在乡里面,谢明弦一个秀才还算是体面。但是在长沙,他肯定没有什么机会。谢明弦需要的是挣到钱,把母亲接出来。所以他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上海。

    谢明弦参加了多次北京党小组的会议,他已经大概总结出这些会议的主持流程。

    到了北京之后,正赶上光绪和慈禧已经回京,各路衙门已经残破不堪,需要人手。北洋水师学堂已经不在,就把秦守招入户部当了个小官。他眼见朝廷受此大辱,不仅没有振奋,还更加暮气起来。对满清已经彻底绝望。

    陈克对此大为惊讶。

    陈克这次北上之前,严复给了他三封信。辜鸿铭先生的信是一定要送到的。这个严复交待的清楚。另外两封信里面有一封就是给袁世凯的。严复交待,这两封信倒没有必要一定要送到。他言道,如果陈克在北京遇到是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再用这两封信就好。陈克一贯相信“靠山山倒,靠河河干。”所以他不愿意借用别人的力量。所谓“无利不早起。”如果是对别人没有好处,傻子才会帮你。袁世凯绝对不是傻子。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谢明弦的母亲接连遭到了正妻的刁难,殴打,谩骂。而谢明弦自己也遭到了几个“哥哥弟弟”计划好的一系列行动。他的书被偷走了,他的笔被折断了,他的笔记本被撕得七零八落。不仅如此,几个哥哥弟弟联手殴打谢明弦。在谢明弦浑身伤痕回到家里面的时候,提前跑回家的哥哥弟弟已经在父亲面前告了谢明弦的黑状。他的父亲并没有主持公道,反倒让谢明弦罚跪。谢明弦的母亲哭着向父亲求情的时候,谢明弦听到父亲平静冷淡地说道:“跪跪就能跪死了,我这是为他好。”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不担心这个问题,反正到了农村工作之后,那是极为艰苦的事情。吃不了这个苦的人自然就退出了。但是北方豪杰众多,若是大家都去了安徽,只留几个人在北方,又能做什么呢?将来我们必然和满清作战,这情报工作可是关键。所以我觉得同志们留在北方,等于是我们有了耳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毛一波是浙江人,搭上了幼童留学美国的末班车,回来之后先是在开滦煤矿工作,但是个性比较激进,最后在煤矿混不下去,回江浙办学。办学屡战屡败,倒是欠下一屁股债,对满清的制度更是心灰意冷,竟然成了一个老愤青。这几年要求宪政的风潮一起,毛一波倒是又热心起来,反正在江浙也待不下去了,他干脆跑来北京为了推动宪政上下奔走。对徐电这位小朋友的发言,毛一波倒也不是太支持,“文青上次说得清楚,革命者必然得有仁爱之心。若是一切都抱着斗争之心,那只会无事起风浪。革命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尚远盯着陈克,仿佛在揣摩陈克的真正目的。想了一阵,他点头说道:“文青所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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