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赶上一步对陈克说道：“文青，我那边还有事，既然找到了游小姐，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管陈克，径直离开了。

    “主要是校舍。学校得在市区里面，离市区太远可不好。教师么，我亲自执教，要不正岚你也来教书。”陈克笑道。

    “陈克先生，这位是我在洋行的朋友，王斌。这位是我一个染布的朋友周元晓。嗯，这位姐姐，我叫游缑，现在是游手好闲之人。”游缑大大方方的作了介绍。

    “在下陈克，听朋友说游缑小姐你与洋行的人相熟，想买点洋布和染料。如果可能的话，还想买点别的机械设备什么的。”陈克说道。

    周元晓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招呼陈克继续往蒸笼上放布匹。

    “朝廷是救不了天下了，但是上次听文青你所说的新制度，可圈可点。我也不是没遇到过革命党，不少人想让我入伙，我都给推了。和文青这种革命党结交，实在是开心事。文青好像知道该怎么革命。这世道不革命是不行的，但是那些革命党的狗屁纲领我实在是听不进去。文青谈起革命，听了就觉得可行。如果文青让我入伙。我想是不会推辞的。”华雄茂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当然可以。”

    “办学校是好事。可这钱从哪里来呢？”

    这话听着不客气，却也是正理，游缑鼻子里面冷哼一声，却踱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馆。下午喝茶的人不多，看着三人进来，跑堂的赶紧把大家领到了一处位置最好的空桌旁。游缑要了壶碧螺春，跑堂的连忙去沏茶。三人围坐在桌边。陈克这才仔细打量了游缑。她皮肤细白，却是长脸，一对细眉下，丹凤眼精芒四射。方才痛打洋人的事情，看来让游缑很开心，眼中的戾气荡然无存。

    “武举人就不能造反了？我们当政之后怎么都比朝廷干的好些。”华雄茂大大咧咧地说道，“关键是文青你得更详细的章程出来。我这人好在有点自知之明，大事我是干不了的。也就能干些小事。”

    “可是他的染布坊……”秋瑾欲言又止。

    “染料王兄能提供么？”

    游缑上上下下打量陈克一番，这才答道：“定金一两。我可不能保证帮你联系到人。”

    桌边三人都站起身来，游缑带了两人过来，“还来了位姐姐，我就和这位姐姐一起坐好了。”说完，游缑大大方方的站到秋瑾旁边，跟着她来的两人对此看来是习惯了，和陈克与华雄茂问好之后，华雄茂让出自己这边的位置。六人在桌边坐下。

    装运布匹的车子是陈克专门拜托陶成章雇来的，大车来到周元晓的染布坊前面，周元晓已经等在那里。众人搬布匹进去的时候，炉灶已经点燃，热水什么的也早就烧好。

    这话听起来颇为刺耳，华雄茂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他和秋瑾同时看了看陈克。陈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染布的事情，就拜托周先生了。我对您很有信心。”

    “一块表，有什么便宜不便宜。能用就行了。”陈克答道。

    游缑听了这话，欲言又止。

    听到了徐锡麟的话，游缑也不吭声，步伐倒是更慢了几分。陈克看游缑的步伐越发像是小姑娘赌气时候常用的那种散步式的踱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像是洋务学堂一样的新式学校。若是能挣到钱，咱们干脆办一所学校也好啊。”

    周元晓放下手中的布，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染了才能知道。现在看，染完之后布色也不会太均匀。卖不上价钱。”

    “正岚，你说咱们办一所补习班如何？”陈克问。华雄茂字正岚，两人已经互称表字了。

    “那也不急这一会儿了。我们先吃饭。大中午，总不能饿着肚子去看吧。”陈克笑着说道。

    游缑对这样的赞美只是报以苦笑，“秋姐姐，你别夸我。好歹我在德国留学花费那么大，要是这些事情都处理不了，岂不是白花了许多钱。”说完，游缑转过头，“周兄，你这行家对这些布有什么看法？”

    “看来的确如此。”秋瑾答道。两人称赞的对象决不是华雄茂。说完这个，秋瑾突然问游缑，“妹妹，你那个叫周元晓的朋友，染布手艺如何？”

    “我只认识些搞化学品买卖的，染料能弄到，布匹买卖的就不认识了。”

    看完了布，又去看了染料。陈克提出想去周元晓的作坊瞅瞅。周元晓一直没怎么说话，听了这个要求，只是点点头，带了众人往他的作坊方向去了。

    “你确定你能成功？”游缑问道。

    在21世纪，陈科本身与普通宅男没有啥本质区别，并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然而回到这个世界之后，巨大的环境变化，让这个他也有了巨大的变化。至少已经能够耐下心看那些他从来不喜欢看的东西。海报内容倒真的是琳琅满目。陈克最感兴趣的是一张黄色纸张印刷的海报。

    陈克本来想直接掏了这钱，全当交个朋友。可他看向游缑的时候，却发现游缑正在用眼角余光瞟了自己一眼，然后看似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喝茶。陈克登时就把同意的话咽回肚子里，无论怎么看，这位游缑女士貌似都不可能对一两银子感兴趣，游缑许想说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说出来。

    下午，王斌带着陈克等人看了布匹。陈克不懂布匹，根据他贫乏的经验，这布摸起来没有朽坏。只是受潮后布匹深深浅浅的分布着大片的黄色渍块。看完了布匹，游缑靠了过来，“陈克先生，你准备怎么去处这些色块。”她低声问。

    秋瑾都这么说了，游缑看来也不想扫大家的性，她喊道：“店家，上酒上菜。”随着这声喊，饭局很快就开始了。

    清晨的天气凉爽，陈克也不想浪费时间，他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在屋子里面札起马步站桩。天色越来越亮，其他人也陆续起来。吃了早饭后徐锡麟出门去了。秋瑾没有和徐锡麟同去，她声称要见见游缑这位豪爽的女子。

    陈克两眼正视游缑的眼睛，“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现在绝对不能说错话，陈克在心里面默默对自己说。如果说错了话，那就没有以后的合作。“这一两银子真的是你想要的么？”陈克突然用英语说道。

    上午，三人逛了街，快到中午时分，大家已经在上次的茶馆等候。陈克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对面的秋瑾也忍不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刚放下手腕就听到背后有人说道：“这精光灿灿的，晃眼啊晃眼。”

    寒暄了几句，游缑说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不知陈克先生有什么需求。王斌就是洋行的，你尽可问他。”

    “补习班？”华雄茂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我自然是会跑，但是陈兄弟估计不肯跑，留陈兄弟你们两个被人围攻，这么不仗义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咱们找个地方赶紧把事情谈了，我们送你回家，然后我们也回家。大家都方便。”

    “游缑小姐，你看似如此随性，我也曾经有这样的日子。不过是不得志，觉得一身能耐无从施展。若只是这一两银子，我觉得对你是种侮辱。”陈克英语表达能力有限，他只能慢慢的选择词句，生怕给游缑造成什么误解，“我自己觉得自己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是若没有能够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有能组建一个团队，没有良好的运行这个团队，我也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所以，我想和游缑小姐您一起试着工作。既然游缑小姐您每天有钱买醉，也不会在意这一两银子。若是我能赚到钱，那岂是一两银子？希望游缑小姐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也试试一展我的抱负。”

    扭过头来，只见游缑带了两人站在陈克背后不远处。上次见到游缑，她穿了普通的中国女装，长发结起。这次她穿了身西装，头发扎成马尾披在背后。而她身后两人，都是二三十岁的模样。高个的穿了洋行人员常见的西服，短发。个头不高的那个则是长袍马褂，像是个商人模样。

    正说话间，就见陈克和游缑已经抬了一个大蒸笼出来，秋瑾和华雄茂面面相觑，那东西看着像是蒸笼，架在大锅上看，还是两层的蒸笼。下头那格里面陈克和游缑嘀嘀咕咕的放了些东西，上面那层里面竟然放了松散开的布匹。陈克与游缑都拿了件粗布衣服罩在外面，而且不约而同的居然都是反穿。也就是说，背面朝前，扣子那面在他们背部。两人把布匹摆来摆去，还争论不休。听来两人的话大概有什么充分接触，氧化程度之类的。秋瑾和华雄茂也听不明白。讨论了好一阵子，陈克和游缑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摆弄了一番布匹，这才把蒸笼的笼盖盖上。

    “飞陀轮。你这表里面用了飞陀轮。看你的表指针走的样子就不一样。听里面的机芯，更是不同。”

    华雄茂看了陈克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文青，我在绍兴道上也有点名望。这几年那些泼皮流氓是越来越多。新来的那些人虽然不算正经，却也不是坏人。可这世道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衰落下去。怎么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不仅仅在绍兴，我也出门做些买卖，在各地看到的都是如此。这天下根基已经动了。再想补好，不革命恐怕是不成的。”

    仿佛是听到了陈克的心声，游缑抬起头看着陈克，脸上有种莫测高深的样子，“不用担心，陈克先生。我可不想和你争做这单生意。你上次说自己有通天彻地之能。我倒想看看，陈先生如何通天彻地。”

    这是一所很大的院子，虽然大，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个看似染布用的架子空空荡荡，整个院子里面冷冷清清，和门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元晓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笑道：“我的作坊去年就倒了。除了这几个灶，几根竹竿，啥也没剩下。这次是游小姐强拉我过去的，若是大家想用我的这个院子，给三十两银子，随便用。如果缺人，给我点工钱，我给大家干。”

    中午吃饭聊天的时候陈克知道游缑居然是在德国学的化学，他也低声说道：“你准备用什么除色。”

    “多谢游小姐。”陈克微笑着致意，“王先生，就我所知，应该有外国商人的白布压在手里要出货，这方面的事情，请王先生告知。”陈克这话其实是瞎话，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有这种消息的。之所以这么说，倒是有点欺负王斌的意思。方才见到王斌的时候，陈克注意到一个小细节，王斌下意识地跟着游缑的动作才有行动，看着像是尊重女士。可这个时代，是不会有这种“绅士风度”的。陈克以前见过的这种人多是缺乏自己的主见。而游缑小姐摆明了是个强势的女性，所以陈克就选择了自己的强势说法。

    “想笑就笑，憋着算什么？”游缑的南方话声调虽然软，吐字倒是清楚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