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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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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走到太阳升起来,从喧嚣的菜市场来到寂静的小街上。乳品店的对面是一个卖渔具的商店。他已经一个月没有钓鱼了。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要去好好钓一次。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他得确定圭里尼医生的确已经出海了才行。

    他把一切都考虑到了。他花十一个月的时间筹划今天将发生的这一切可不是逞一时之勇。

    并不是因为他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才拖拉了这么久,他是在谨慎思考,精确计算,而后才下决定。

    回想一下,他其实觉得时间并不长。他突然惊讶地意识到,原来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尽管他从没有想过退缩,但是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觉得头脑里有点混乱。

    他一只手提着篮子朝码头的方向走去,不是去看得到几艘白帆游艇的船港,而是去打鱼人归来的口岸,夜里出去打鱼的两头尖渔船刚刚入港,连成一排,泊在岸边。

    他穿梭在一堆快要晒干的渔网之间,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早上好,埃米尔……”

    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他问道:

    “波利特回来了吗?”

    “半小时前就回来了。他好像还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来到另一个栈桥,然后看到波利特正在船上忙着筛选今天打回来的鱼。

    “今儿来点枪乌贼?”

    “六斤。”

    枪乌贼落入鱼篓底部,像白瓷一样,黏黏滑滑,有几只还在喷墨汁。

    “还想要点做普罗旺斯汤的鱼吗?”

    “多少钱一斤?”

    “别急,价钱咱们好商量。”

    他挑了不少,因为最近天气挺好的,生意肯定会不错,一天应该可以接到三四十桌客人,而大部分人都爱点普罗旺斯汤。

    锚地那儿还有一块空地方,圭里尼医生的船还没有回来。

    “‘圣特雷泽’号出海很久了吗?”

    “我回来时还看到他还在小岛之间穿梭,估计天黑之后才能回来吧。”

    奶酪、鲜鱼、肉禽都买了,现在只需去杂货店逛一圈。他边想着边推开贾斯廷的门,贾斯廷在菜市场开了一个小酒吧。

    “早上好,埃米尔……”

    酒吧里面,男人端着白葡萄酒,女人饮着咖啡,埃米尔一进门就感觉像是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讲话。有来菜市场买东西的人,有在市场上卖东西的人,这些人已经站了一整个上午。厕所门前川流不息,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

    “天气真好!”

    “是的,天气真好。”

    他和其他人一样,是这群人中的一员。这一点无人质疑。只有阿达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或许阿达也误解了他的动机。

    阿达在巴斯蒂德旅馆工作之前,别人都觉得她是地方上与众不同的一个人。他们觉得,她即便不是有点神经不正常,至少也头脑迟钝。

    他估摸着,难道是因为她太沉默寡言,害怕陌生人?

    总之,她看起来不怎么正常。她的言行举止也不像同龄女孩儿,而且她也从来不去找女孩儿玩,从来不出去约会男孩子。

    “她就是一个野孩子。”

    她的父母也是这样,仿佛异族人,和整个乡镇的人都不相往来。

    说到她父亲帕斯卡利,还住在莫昂——萨图城时,他头上就有了白丝,布满皱纹的脸颊被太阳烤成古铜色,嘴里说着一口别人听不大懂的半法语半意大利语。

    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工匠,所以总能找到工作,尤其是装修方面的活儿,但他总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有时候他会一连消失几个星期,然后又突然出现,重新工作。

    有一次消失回来之后,他带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看起来像是茨冈人,还牵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别人问她话,她从不回答。

    那时候埃米尔刚满二十五岁,刚来到当时还经营着巴斯蒂德旅馆、后来成为他岳父岳母的哈尔瑙夫妇家。

    他记得阿达是一个非常瘦弱的女孩,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海岸地带很少见到这样的女孩。她总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衣服的样式非常奇怪,裙子不像裙子罩衫不像罩衫,挂在身上完全体现不出她的身形。

    人们经常在路边转角处,或者大马路旁边的林子里见到她。人们常说:

    “那是帕斯卡利和茨冈女人生的女儿。”

    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帕斯卡利带回来的女人是茨冈人。实际上,人们什么也不知道,并且帕斯卡利也从没有解释过。难道警察早就调查过?但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们很久之后才来找他谈话。

    弗朗切斯卡很少和其他女人往来,出门也只是走出帕斯卡利刚刚建成的、位于两栋楼之间的一栋房子。这栋房子非常独特,和其他任何一栋都不一样。

    他仿佛将所有他会建造的建筑物样式,各种石头各种材质的建筑样板都集中在了这栋房子上。

    人们猜想是他不允许妻子出门,他将妻子软禁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殴打她。

    弗朗切斯卡脸上有两道疤痕,所以看起来很丑,大家都说是帕斯卡利妒忌她的美貌。有些人还说可能是他想断掉风流男子勾引他妻子的念头,故意而为之。

    然而,一天他把女儿————阿达————带到巴斯蒂德旅馆。那时候埃米尔结婚有一段时间了。他岳父已经过世,岳母也回旺代地区的老家了。

    帕斯卡利用意大利人自己都听不懂的方言来商讨阿达的薪酬和工作条件,让人感觉他像是在卖女儿。

    他并没有为她争取休息日,也没有说必须提供多少天年假。她也不需要假期。她几乎从没有回过父母家,虽然只有两公里的路程,而帕斯卡利也只是偶尔过来一次,带着浑身石灰,坐在厨房里,端着一杯红酒,看着女儿。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开始吗?或许还得追溯到更早的时候?

    对面卡尔顿酒店、马耶斯提酒店和米拉马尔酒店的海滩上,已经有人在海里游泳,不少女人坐在太阳伞下面,有几个被孩子围着,往身上涂防晒油,准备享受日光浴。

    在露天集市上,埃米尔遇到很多在城里或者城郊开餐馆的同行。他们开着车,有的从埃斯特雷尔酒店出来,有的从尼斯过来,准备到意大利去。

    所有的人都在计划要如何度过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就像是在考虑如何精心布置餐馆的陈设并以此为乐:桌子上的餐具该如何摆放,中间装饰用的花瓶要如何安放。花市的生意也是如日中天。埃米尔买了点花。小卡车慢慢装满了,时钟的指针也一点一点地移动,越来越接近他该行动的时刻。

    他们有过几次关系,其中一次就是某个下午在阁楼发生的。

    阿达在巴斯蒂德旅馆工作快两年了,她应该已经满十八岁。而他呢,还不到三十岁。他从没对阿达感兴趣过,仅仅有些时候会皱着眉头盯着她,边看边思忖,她在想什么呢?

    别人叫她做任何事她都不会反抗。她做事总是慢吞吞的,并且也不细致,但是没有人能够左右她,因为当别人对她提出不满,又或者贝尔特对她发火时,她从不还嘴,杵在那儿像一堵墙。

    他还记得有几次,贝尔特被她激怒,非常生气,最后差不多是歇斯底里地对她吼:

    “我对你讲话时你要看着我。”

    于是阿达看着她,但是眼睛却空洞无神,一脸无所谓。

    “你在听我讲话吗?”

    她不吭声,动都不动一下。

    “说:是,夫人。”

    她麻木地重复贝尔特的话:

    “是,夫人。”

    “你就不能对我礼貌点儿?”

    埃米尔几乎认为,他妻子这么容易就被阿达惹火,其实是因为她没办法把阿达弄哭,所以觉得很失败。

    “再这样我把你赶出去!”

    阿达还是像堵墙一样毫无反应。

    “我要去告诉你父亲……”

    埃米尔对阿达却相当习惯,就像习惯了家里的一条狗一样。因为狗从来不说话,有时候也不做主人叫它做的事。

    一天下午,贝尔特不在,他上到阁楼来找阿达,仅仅是去找她,并无其他想法,因为他叫了阿达,但是她没有回答。他下楼时,不知道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该感到害怕还是高兴。

    总之,他对她了解得还并不多,或者说根本就不了解她。

    他只记得在她眼里见到过从未在其他女人眼睛中见到的眼神:有点像牲畜靠近人时流露出来的神情。

    三年过去了,他能说自己更加了解她了吗?他们之间的关系算得上是爱情了吗?

    如果真的有所谓开始,那也只是无数个开始中的一个。

    但是,对贝尔特来说,他们两人之间“爱情”的开始还是在两年之后,在一次午休时,那天是六月十五日。埃米尔还清楚地记得日期,记得时间,记得每一个细节。

    这还重要吗?这一切不都已经过去了吗?十一个月来,他从没忘记过这事,但是却从没烦心过。

    就算是现在,他也根本没为这事伤神。他既没什么感触,也一点不后悔,甚至没有丝毫惧怕。

    当然,他还是有一丝焦急的,所以在贾斯廷的酒吧里,咖啡还滚烫着他就直接喝下去了。像早上在厨房时一样,手指仍然不停地哆嗦,胸口一阵翻涌。但是这种反应,他在布朗绍钓鱼,鱼线钩上一条大鱼时也出现过。

    这种缥缈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亲切。就像一大清早来到海边,一艘两头尖渔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枝独秀,随着海水均匀的节奏波荡起伏,人们站在船上,感觉自己已经不完全是自己,这片蓝色的海洋,这份自然的平静与彻底的静谧,反倒会引起人的一丝焦虑不安。

    福尔城集市上,今天和以往的周日一样,熟悉的面孔,同样的叫卖声,同样的气味。然而,这不正好让人觉得看这个场面有点像是透过一面镜子看到的影子吗?

    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群体。但是到了晚上,到了明天,他又重新回到其中,感觉又和其他人差不多。尽管不完全一样。

    他不需要再过多思考。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不应该再反悔。

    他之前对阿达说过,只是没有说得很详细:

    “下个星期天……”

    星期天已经到了。一切准备就绪。再去阻止事情的发展已经来不及了。

    “给我一包高卢牌香烟。”

    他点燃一根烟,悠闲地吐着烟雾。现在他只需要回到肉店去取他经过时放在老板那儿的包裹就行了。

    这个时间点,贝尔特应该还在卧室里忙着梳妆打扮,房间的百叶窗已经打开。旅馆的两位住客贝斯小姐和德尔库夫人————两个人都是金黄色的头发,身体丰腴,手臂圆润且红润娇嫩————应该正一前一后在外面的一条小路上散步,边走边摘路边的野花儿,不久前她们还问埃米尔那些花儿叫什么名字。

    有时候还能听到她们少女般清纯的笑声。贝斯小姐继承了一份饼店的生意,而她的朋友是个寡妇,已经死掉的丈夫是个卖猪肉的。

    到了蓝色海岸地带,她们就像是回到了童年,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悠闲散步,她们就写明信片。

    他从肉店老板那儿取回包裹,放进卡车,关上后门,坐进驾驶座,看了一下车后面,确保有足够的空间倒车。

    再过三个小时,一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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