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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壑门 金埴 苑荪一字小郯 譔

    古之称阙里者,其说各异。所言二石阙曰阙里,其谬远矣。汉称孔子阙里,无故荆棘自除,从讲堂至里门,此说近是。自昔孔子作春秋,号称素王阙里者,素王之庭除也。历代之庭,曰帝阙,曰金阙,曰玉阙,曰凤阙,曰魏阙,曰阙下,皆帝庭之称也。圣人之庭曰阙里,诸弟子所以尊圣人,乃别羣祀之称也。按刘熙释名:「阙,阙也。在门两旁,中央阙然为道也。」崔豹古今注:「人臣至此,则思其所阙,故谓之阙。」金埴曰:凡读孔子之书者,一至阙里,则亦思其所阙也。

    棂星门者,取疏通之义。凡坛壝,但有坛,无宫室。则周垣设棂星门为限阈,以通神明之气,见莽荡宏阔。虽别内外,而实无内外也。天下孔庙亦用棂星门,是神明孔子,而与天地神祇并重也。

    檀弓:「孔子少孤,不知其墓。殡(母)于五父之衢。……问于郰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孔子先反,雨甚,门人后,至,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告,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又,史记:「孔子疑其父墓处。」索隐以为:「少寡不从送葬,故不知墓处。」明于文定公慎行曰:「此皆揣摩之见,无可考据。」而今冢宰张公鹏翮亦曰:「圣人奉亲,无有不致其慎,况送死大事乎!岂有既长而墓不知,母终而衢是殡?甫葬而墓即崩之理?邪说诬圣,非细故也。」二公之言,千载正论。载兖州旧志,埴特表而出之。

    「楷模」二字,人人知用之,多不考其字义所取。元吴文正公澄问呉正道 【正道明六书,许慎说文有不足者,多补之。】 曰:「模楷二字,假借乎?」曰:「取义也。」「何以取木为义?」曰:「昔模木生周公冢上,其叶春青,夏赤,秋白,冬黑,以色得其正也。楷木生孔子冢上,其余枝疎而不屈,以质得其直也。若正与直,可为法则,况在周、孔之冢乎?」问出何书?曰:「出淮南王草木谱。」埴视孔林楷木良然。若夫周冢,则在西秦。拟他年一过拜谒,求所谓模木者观之。

    孔林楷木,文如贯钱,有纵无横。阙里志云:「以之为杖,可以戒暴焉。」或赋楷杖二截句云:「纵理无横子贡栽,孔林原自不凡材。楷能戒暴为人杖,草木都从养性来。」「须教左右镇相随,质本天然不屈为。从此百年皆坦步,孔家一木永扶危。」

    孔林楷树多瘿。刳其中,以为瓢,名曰楷瓢。予见林户善制,各随其形,或如一朵云,或如一拳石。用以酌酒,何贵犀杯?或曰:「能令饮不及乱。」且有古人止贪之义,以是不复安足耳。

    春秋时鲁有两巧人:鲁班、鲁鄙人是也。班能作木人为御,机关一发,其车遂行。为木鸢,令之自飞。尝为楚设机,将以攻宋,墨翟拒之。 【此载吕】 鲁鄙人遗宋元王闭,元王号令于国,有巧者皆来解闭,人莫之能解。儿说 【音悦。】 之弟子请往解之,乃能解其一,不能解其一。且曰:「非可解而我不能解也,固不可解也。」问之鲁鄙人,鄙人曰:「然,固不可解也。我为之而知其不可解也。子不为而知其不可解也,是巧于我。」故如儿说之弟子者,以不解解之也。 【此载吕氏春秋。】 今世以人人习孟子书,故但知有巧人之班,不知有巧人之鄙人。且数千年以来,仅传班之规矩,而其能为木人、木鸢,与鄙人之能为闭,术并不传。盖规矩为方员之至,孟子以其术之至而称之,迄今传其规矩方员者,亦以其术之至而传之也。是以木人也、木鸢也、闭也,术并不传也。

    考公输子以孝名于鲁。尝制机关为母御,不费力而日行千里,自是以巧名。其引绳削墨,尽机智之神以夺化工,古今运斤之妙,罔弗祖述规范。授受心印,其利溥传。所以圣贤为万世生民而发也。再考公输子,儒典注道家列在仙班。迄今鲁之人,凡攻石之工,攻木之工,攻泥水之工,遇三元五腊,咸申报赛于仙师之祠。 【鲁班仙师祠在兖城韦园。】 相传有「家动千工,来显神通」之语。盖大匠兴,则仙师必临以助人力,天下赖之,不独鲁也。

    曲阜一县,旧无寺观。崇正向风,不竢教令,不可见圣人之教泽乎?明李崆峒诗:「一方烟火无庵观,三氏弦歌有子孙。」盖谓是也。乃今亦稍稍私建之矣。然往往验之,年丰家给,相与榷其余财以资福。果而不然者,方且颓废萧条,鞠为茂艹,此亦盛衰之一候也。

    山水径泰山之阳,其脉疏而为三支。中一支由徂徕、梁父而南,折而东行为陪尾之山,泗水出焉。则泗水固泰山之正脉也。今泗水县境内多奇峰巉石,幽谷悬崖。陪尾之麓,泉布若林,故称泉林。或从底涌,或从缝突,滔滔累累,戛金漱玉,蛟龙吐沫,虎豹竞形。五步成溪,十步成涧。奔腾万里,终始天地,而国家之漕 【才到切。】 运,实首赖之。通志所云:「泗水为山东诸泉之冠。」岂虚也哉。况经圣祖銮驭亲临, 【康熙二十三年驾经泉林,驻跸久之。】 皇情悦赏,即挥宸翰,制泉林记一篇。不特名泉生色,而于夫子川上襟怀, 【旧志子在川上即此。】 今古相为契合矣。

    昔邹穆公令食凫雁者必以粃,毋得以粟。于是食无粃,而求易于民,二石粟而得一石粃。吏请以粟食之,公曰:「粟,人之上食也,奈何其以养鸟耶!且汝知小计而不知大会 【音桧。】 夫君者,民之父母也。取仓之粟,移之于民。鸟苟食邹之粃,不害邹之粟而已。粟之在仓,与其在民,于吾何择?」 【此载贾谊新书。】 善哉!邹公之论。盖养鸟适所以养民,贵粃正所以贵粟也。

    世之耽于禽鸟者,不必豪富之室,即中人之家,亦竞以畜鸽为事。有「鸽旺家隆,鸽衰家穷」之语。今东境至造为楼以居之, 【南方尚无为此者。】 名曰「鸽楼」。下而啄食,则千百为羣。至秋则又养鹌鹑为鬬以博之。即万钱易一鹑,弗恡。贮以艳锦囊,佩于身;食则鱼子、粟。计二鸟岁食之粮,家增五人、十人、二十人不等。脱有闾里宗党间一人贫匮者,过其家饭二三日,则急驱之已。

    白下郑谷口簠,以工汉隶名,世多珍之。顺治间裹粮走千余里,诣阙里庙,遍摹汉碑。尤酷爱党文献怀英 【泰山人,金祭酒,谥文献,有集。】 所篆「杏坛」二大字。谷口携一毡,眠食其下,仿临二字数月。既而叹曰:「吾终弗能及也。」搨之然后归。归则尽撤去室内他物,独悬二字为屏,晨夕相对,以终老焉。夫文献工篆籀,岱祠碑额,亦其名迹。斯一字之妙奥,吾不能窥,而谷口至于仿临数月,相对终老,则其人真好奇者矣。以视李阳冰爱绛州碧落碑而寝处其下数日不能去,殆又过之矣。

    曲阜县令但世职而不袭。世职者,世以孔氏为之,其应替此职,则衍圣公主之。择宗之游于庠而称为贤者,主名请于朝,然后受事。或五年七年为之,终其职。其或职不能称,则黜之,与他邑令等。而从未有得陟者,虽弦歌如武城,弗问也。夫举错赏罚,天下古今之所并行。乃有黜无陟,独施于圣人故里之官,似非所以劝循良而崇先圣也。家大守紫庭公一凤守兖,于康熙丁酉具牒台宪,请酌行之,而不获所请。盖虑大部之泥循成例也。夫天下事之沮于成例之泥者,岂少也哉!

    世人敬奉三元者徧天下,顾不晓三元所自。按旧单 【即古之单父。】 志:唐贞观 【音贯。】 时,有陈子春者居于单,寻真采药,极物济人。游东海之滨,龙神妻以三女,各产一子。及长,皆入山学道。道成,证位三元为天、地、水三官。子春亦得道尸解,葬于故里,单人至今称陈祖墓,建三元庙焉。又云:海州云台山,三元得道处。埴考道藏,无确指。窃思鬼神者,造化之迹。称天、地、水三官者,体天主生,体地主成,体水主养,各有所司,故谓之官。物生于春,故以正月为上元;成于秋,故以七月为中元;水旺于冬,故以十月为下元。盖天人相感之机,神灵变化之妙,有未易以言语形容者。如道藏所称,文昌七十二化,无非出没人间,济人利物。则三元之为神,岂无化理?其托生于陈氏,或亦一化与!又兖志:明正德二年,兖城西关立庙处,掘得断碣,上有「大唐三官庙」五字,则唐时蚤为立庙矣!

    峄阳孤桐,在峄山 【属邹县。】 孤桐观。前有小桐繁枝,相传为夏禹时孤桐,已枯,今从枯根发生者。初,桐曾发横枝,绿叶婆娑。中丞万含台于对面大石书「峄阳枯桐」四字。有道士叹曰:「老桐不欲留名,不久将去矣!」遂成枯落。 【见邹县志。】 埴有诗云:「千载枯根偶发扬,幻形道士去何方?孤桐亦自存韬晦,不欲留名在峄阳。」

    予族祖太守公,近得峄桐一段,长八尺,乃邹令娄君一均所饷,琴材之最难致者也。付之名匠,斵为琴二张,而空其腹于后,名「无底琴」。或曰:「琴者,禁也。禁制淫邪,正人心也。今名『无底』,义何取?」予曰:「空其腹,则无量。无底者,言无量也。无量琴之制,自斯始。」

    阙里孔稼部东塘尚任手编桃花扇传奇,乃故明弘光朝君臣将相之实事。其中以东京才子侯朝宗方域、南京名妓李香君为一部针线,而南朝兴亡遂系之桃花扇底。时长安王公荐绅,莫不借钞,有纸贵之誉。康熙己卯秋夕,内侍索桃花扇本甚急,东塘缮藳不知流传何所,乃于张平州中丞家觅得一本,午夜进之直邸,遂入内府。总宪李公柟买优扮演,班名「金斗」,乃合肥相君家名部。一时翰部台垣羣公咸集,让东塘独居上座,诸伶更番进觞,座客啧啧指顾,大有凌云之气。今四方之购是书者,其家染刷无虚日。勾栏部以桃花扇与长生殿并行,未有不习孔、洪两家之乐府者。 【昉思名升,钱塘人。所著长生殿,亦入内廷。今优人多搬演之者。】

    □〈逞,山代口〉予丁卯春,交东塘于维扬、海陵间,时海陵黄君仙裳云、盐城宋君射陵曹、广陵邓君孝威汉仪、予同里黄君仪逋逵诸前辈,并极相推重东塘。予时方少,亦得与文酒无虚日。迨三十年后,康熙丁酉八月,予自都门负先外王父兵部童公 【讳钦承,顺治己丑进士,兵部职方司主事加一级。】 及外王母赠安人杨太君遗骨归葬。取道东鲁,因过阙里重晤东塘,为作送予负骨南旋序并诗,书于册以赠外王父母,藉以不朽。予心感之。迨明岁献春而东塘亡矣!惜哉!予修鲁志,立东塘传略于四氏子孙及人物志,以俟采风者。

    予过岸堂, 【渔洋先生书额,东塘即以为号。】 索观桃花扇本,至「香君寄扇」一折,借血点作桃花,红雨着于便面,真千古新奇之事,所谓「全秉巧心,独抒妙手」,关、马能不下拜耶!予一读一击节,东塘亦自读自击节。当是时也,不觉秋爽侵人,坠叶响于庭阶矣。忆洪君昉思谱长生殿成,以本示予,与予每醉辄歌之。今两家并盛行矣,因题二截句于桃花扇后云:「潭水深深柳乍垂,香君楼上好风吹。不知京兆当年笔,曾染桃花向画眉。」「两家乐府盛康熙,进御均叨天子知。纵使元人多院本,勾栏争唱孔、洪词。」

    往予杭州寄亭,去昉思居咫尺。每风动春朝,月明秋夜,未尝不彼此相过,偕步于东园。游鱼水曲,欲去还留;啼鸟花间,将行且竚。昉思辄向予诵「明朝未必春风在,更为梨花立少时」之句。且曰:「吾侪可弗及时行乐耶!」迨甲申春杪,昉思别予游云间、白门,两月而讣至。所诵二句,竟成其谶!至今追思,为之叹惋。

    昉思之游云间、白门也,提帅张侯云翼降阶延入,开燕于九峰三泖间,选呉优数十人,搬演长生殿。军士执殳者,亦许列观堂下。而所部诸将,并得纳交昉思。时督造曹公子清寅,亦即迎致于白门。曹公素有诗才,明声律,乃集江南北名士为高会。独让昉思居上座,置长生殿本于其席,又自置一本于席。每优人演出一折,公与昉思雠对其本,以合节奏,凡三昼夜始阕。两公并极尽其兴赏之豪华,以互相引重,且出上币兼金赆行。长安传为盛事,士林荣之。迨归至乌镇,昉思酒后登舟,而竟为汨罗之投矣。伤哉!予为文以诔,有云:「陆海潘江,落文星于水府;风魂雪魄,赴曲宴于晶宫。」西河毛先生颇称之。先是,康熙戊辰朝彦诸名流,闻长生殿出,各醵金过昉思邸搬演,觞而观。会国服未除,才一日,其不与者嫉构难,有翰部名流坐是罢官者。后其本遂经御览被宸褒焉。

    宋祥符二年,东封泰山还,赐梁固以下进士及第。三年,祭后土于汾阴,赐张师德以下进士及第。固,状元灏子。师德亦状元去非子。魏野以诗贺曰:「封禅汾阴连岁牓,状元俱是状元儿。」埴考梁氏世家传,灏举宋太宗雍熙初进士第一,时年尚少。阅二十余年,为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其子固始进士第一。世传灏八十二岁成名,且在其子成名之后,殆好事者为之与。梁氏世居东平州,今城内有父子状元坊。

    父子状元坊今在东平州北门内,旧以木为。康熙戊戌,家太守刺兖,易以石,命埴题其柱而刊之曰:「是父是子,同作状元千载少;为忠为孝,流传历代一门多。」

    世传梁太素之讹,盖不知起于何时人之伪为太素及第诗、谢恩表及传奇之优人扮演者。诗云:「天福三年来应举,雍熙二载始成名。饶他白发巾中满,且喜青云足下生。观榜更无朋辈在,到家惟有子孙迎。也知年少登科好,争奈龙头属老成。」表云:「皓首穷经,多太公之二岁;青云得路,少伏生之八年。」埴惟为此者,殆有感于古今之老踬场屋不得博一第者之愤郁,而欲为之吐气也。若夫以传奇为优人之扮演,盖非此不足以动世俗之观叹,俾知老踬场屋者之终得博一第,而弗使之丧气也。事虽讹,而训世之意甚善也。

    阿井在故阿城, 【因齐威王时阿大夫所治之邑,故名。】 今东阿、阳谷二县界。昔有虎爪窟其地,水出,饮之久,得精锐之气,化而为人。后因为井。此乃济水之眼,色碧而重,搅浊即澄,汲出日久味不变。禹贡传曰:「东阿,济水所经。取其井水煮胶,谓之阿胶。」又水经注曰:「阿城北门西侧皋上,有井,巨若车轮,深六丈。 【今不盈数尺。】 岁常煮胶,以贡天府。」是也。盖此水性趋下,服之下膈、疏痰,以益寿回生。上利国家,下济民生,坐移造化于不知,不识其为世珍,有如是哉!

    制阿胶之法,选纯黑驴,饮以东阿城内狼溪河之水。至冬,取皮浸狼溪河一月,刮毛涤垢,务极洁凈。加人参、鹿角、茯苓、山药、当归、川芎、地黄、白芍、枸杞、贝母, 【共十味。】 同入银锅。汲阿井水,用桑木火熬三昼夜,漉清再熬一昼夜,煎成胶,色光如镜,味甘咸而气清和,此真阿胶也。凡制者诚心诣井,一如其法,而勿吝重费,服之实有奇效。彼伪造者,徒射利欺人耳。于病奚益哉!

    季子挂剑台在东阿西南六十里,漕 【才到切。】 河东岸,相传即徐君墓。墓前有祠,并祀徐君。季子台在祠下,台左右生草,名挂剑草。叶如负剑,服之已人心疾。

    巨野西北有秾芳亭。宋时邑人当秋成报赛,诣亭致祭,佥欲镌石亭中,因延王维翰书额。未至,有妓谢天香者进曰:「祀事已毕,殽核具将,不饮奚竢?」众曰:「侯维翰书碑未至耳。」谢曰:「予独未能耶?」遂以裙裾濡墨,大挥「秾芳」二字。未竟而维翰至,续书「亭」字,如出一手。王、谢遂为夫妇。维翰恐谢有他志,以诗嘲之曰:「昔日章台曾舞腰,行人无不折枝条。」谢云:「如今已付丹青手,一任狂风不动摇。」后维翰登进士第,与谢偕老,今石刻尚存。

    埴过金乡,谒范张祠,依依然,辄想见其当年所为。两载订盟,千里赴约。升堂拜母,把臂尽欢,情景历历,恍然在目,洵为可绘可歌。迨其后玄冕垂缨,素车白马,精诚所通,幽明罔间。所称死友,真死友哉!夫世之所艳称者,率以鶏黍一会,芬芳如昨。不知一时约结之言,慷慨者类能践之,有如梦境之疑幻,仕途之膻逐。虽有金石之盟,弃如土苴矣!乃魂魄告言,解组奔赴,扣棺数语,哀感路人。千载而下,犹觉义气生动。所由只古今而无匹者,断在于此也。

    鲁男子者,鲁国之男子,尝独处一室。邻之嫠妇,值夜,暴风雨室坏,趋而托焉。男子曰:「我鳏居,而子嫠妇,不可与也。」闭门不纳。妇人曰:「子奚不如柳下惠乎?」男子曰:「柳下惠则可,我则不可。吾将以我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闻之曰:「善哉!欲学柳下惠,未有似于此者。期于至善而不袭其为,可谓不智乎!」夫男子,不知何许人,乃孔子称之如此。则凡古今之能闭门不纳者,皆学男子之「不可」者也。

    康熙初间,有某邑民家节妇赵氏者,先是,夫亡,以无依受某聘,行有日矣。偶随里母观剧,演烂柯山覆水,所谓买臣妇者,极尽赧悔欲殉之态,节妇即变色起,不竢终剧而归。呼里母亟以某聘返之,且谓之曰:「我今为买臣妇唤醒矣!」遂苦节四十载而终。噫!观剧之能感人,乃如是哉!如节妇者,真不可及已。

    戏曲至隋始盛,在隋谓之「康衢戏」,唐谓之「梨园乐」,宋谓之「华林戏」,元谓之「升平乐」。其元人杂剧则有十二科名目:曰神仙道化,曰林泉丘壑,曰披袍秉笏,曰忠臣烈士,曰孝义廉节,曰叱奸骂谗,曰逐臣孤子,曰鏺刀赶棒,曰风花雪月,曰悲欢离合,曰烟花粉黛,曰神头鬼面。今优人登场,爨演所谓古戏、新戏者,多法元人院本,不能出其范围于十二科之外。若夫爨演逼肖处,能令观者色动神飞,乍惊乍喜,甚至有帘幙中人泪渍巾袖者,盖彼浑忘其当场之假,而直认为现在之真矣。埴谓,凡古今善恶之报,笔之于书以训人,反不若演之于剧以感人为较易也。然则梨园一曲,原不徒为娱耳悦目而设,有志斯民者,诚欲移风易俗,则必自删正,传奇始矣。

    凡宴会使乐,人多乐观忠孝节义之剧。戊戌仲冬,家太守紫庭公于兖署饯予南旋,姑苏名部搬节孝记,至孝子见母,不惟座客指顾称叹,有欲涕者,即两优童亦宛然一母一子,情事楚切,不觉泪滴□〈毛瞿〉毺间。夫假啼而致真泣,所谓无情而有情者,彼文有至文,斯戏非至戏耶!两优年各十四五岁,询其泪落之故,对曰:「伎授于师,师立乐色,各欲其逼肖,逼肖则情真,情真则动人。且一经登场,己身即戏中人之身,戏中人之啼笑,即己身之啼笑,而无所为假借矣!此优之所以泪落也。」予嘉其对,以缠头锦劳之,顾谓家太守曰:「白傅诗『古人唱声兼唱情』,此真能唱情者。曲艺且然,况君子之大道乎!」

    明天顺末,曹州东岳神庙祷赛,有优人扮五龙王劈生分子为戏。其一人问云:「生分子何在?」一人答云:「在张家楼饮酒。」时州判易纬之子方宴于张家楼,为暴雷震死,与优人语恰合,人咸惊异之。

    曹县城四楼,有钟各一,在城头久不悬,相传此钟悬则水至。明崇祯戊辰,县令卢柱础命尽悬之,未几,曹家口河水大泛,阖邑惊惶,至堙塞城门以避,而钟亦旋卸矣。又县门西凫楼钟,司晨昏者,其声宏则有客至,此皆不可解者也。

    明洪武初,曹州有老妪遇异人,指州治前石狮语之曰:「此狮之目若赤,则水患至。汝于其时亟去,可免也。」妪日视其狮甚数,人怪问之,知其故,阴以朱涂狮目,妪见其赤,不知为伪也,遂亟走焉。既去数百步,回视之,则州境果为巨浸矣!已上三事载兖志。

    说苑载:「项橐七岁为孔子师。」指今达巷里为其发迹之地。达巷在今兖城西北五里,乃适中都 【即今汶上。】 之要途。孔子为中都宰,往来憩息于此,所以党人有「大哉孔子」之语。后人因志其地曰达巷党里。埴之汶上有句云:「为问鲁门取官道,可从达巷向中都。」

    金章宗明昌元年,有异人白舄瞻拜先圣于阙里庙门外,竚立石上,甚有异色。既去,其足迹存焉。有文曰「仙人脚」。次年有旨修庙。又泰和八年八月二十七日,以孔子生辰,前期一日,宗子率合族诣尼山庙祭奠。日方午,俄闻空中有乐作,皆金石丝竹之声。凡在一室者,无不闻之。见孔庭纂要。

    逸史:宋张乖崖咏善剑术,尝从濮水还家,平野间遥见一举子乘驴径前,意甚轻扬,心忽生怒。未至百步而举子驴避道。张因就之询其姓氏,盖王元之禹偁也。又询引避之由,王曰:「我视君昂然飞步,神韵飘举,知非常人,故愿礼焉。」张曰:「我初见子轻扬之意,忿起于中,实将不利于子。今当回宿邨舍,取酒尽怀。」遂握手偕行,共话通夕,结交而别。由是观之,则轻扬得意之辈,不惟为人所嫉,并非保身之道。如王元之者,且不免焉。是以君子贵威重也。

    往读施耐庵水浒记,疑作者讥宋失政,其人其事,皆理之所必无者。继读续纲目,载宋江以三十六人转掠河朔,莫能撄锋。又宣和遗事备书三十六人姓名,宋龚开有赞,侯蒙有传,其人既匪诬矣。意梁山者,必峰峻壑深,过于孟门、剑阁,为天下之险,若辈方得凭恃为雄。及予亲履其境,又曾辑修兖志,梁山为今寿张治属,其山不过周遭五十里。耐庵乃云八佰里。即宋江寨,山冈上一小垣耳。说中铺张其词,使天下后世愚民不至其地者,信以为然。长奸萌乱,莫此为甚。因拈出之,以告司治君子;且使天下后世之人,知水浒记所载,虽有其人,而其事则不可尽信也。梁山泺, 【音薄。】 作「泊」,误。

    齐致鲁求岑鼎,鲁公载他鼎以往,齐人弗信。使人告鲁曰:「柳下惠以为是,请因受之。」鲁公请于惠,对曰:「君之欲以为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于此;弃臣之信,以免君之国,此臣之所难也。」公乃以真岑鼎往。埴曰:此齐人之智也。盖知惠之必不肯弃信,而真鼎可致也。贤人之见重于邻国,如是哉!埴生平未尝以伪物欺人,以信在不可弃尔。

    邑父母杨明府 【为棫,湖广巴陵人,进士。】 宰山阴三载,性仁慈,甚有循政。康熙五十六年,致仕归,吏民走送,哭泣不绝。埴有诗云:「归囊不着一钱行,三载真留慈父名。落得小民多许泪,包将家去作人情。」或疑「包泪」何出?予曰:不见于文定公慎行笔麈耶?嘉兴许君应逵为东平守,论调去,百姓感恩,多泣送者。迨夕,许至逆旅,谓其仆曰:「为吏无所有,只落得百姓几眼泪耳。」仆叹曰:「阿爷囊中不着一钱,好将眼泪包去作人事送亲友。」许为一拊掌。明府殆类是与!

    孔林草木,皆当年羣弟子各自其国徙植,种类繁多。其最著者,楷木、蓍草二种。上幸孔林,顾衍圣公孔毓圻问:「楷木何所用之?」奏曰:「楷木可为杖,又可为棊,其萌可为蔬,又可为茶;其瘿可为瓢;其子榨油,可为膏烛。」上称善。曾亲摘蓍草一茎;采子盈掬,辨其气味曰:「细嗅之亦有异香。」复亲采三株,付近侍携归。盖蓍草一丛五十茎者,谓之瑞草。以筮,奇验。其下必有神龟守焉,而不易产。今止丛生二三十茎者,筮亦验。二物并为四方所珍,守林林户,多利之。

    孔子墓上,又有文草蔓生,柔细如络石,叶出似十字,冬夏不雕。深秋结子累累,五色具五味,得五行之正。

    阙里志载:「孔子手植桧三株,两株在赞德殿前,高六丈余,围一丈四尺,其文左者左纽,右者右纽。一株在杏坛东南隅,高五丈余,围一丈三尺,其枝盘屈如龙形,世谓之再生桧。」又明孔泾祖桧记 【洪武二十二年。】 曰:「手植之桧,历周、秦、汉、晋,几千岁。至怀帝永嘉三年己巳而枯,枯三百九年,子孙守之不敢有毁。至隋恭帝义宁元年丁丑复生,生五十一年,至唐高宗干封二年丁卯再枯。枯三百七十四年至宋仁宗康定元年庚辰再荣,荣三百三十七年,至金宣宗贞佑二年甲戌兵燹,枝干无遗。后八十一岁甲午,是为元世祖至元三十一年,故根重发,至我皇明洪武二十二年己巳,凡九十年。其高三丈有奇,围仅四尺,根本枝叶,凌云而盛,纹理复左旋,与故本无异。详其理,似有关于世道之理乱。其始枯也,晋兆五寇之乱;其复生也,有唐贞观之治。再枯于干封丁卯,武后窃政之兆兴,自后玄宗幸蜀,乱亡相继,以及五代。再荣于康定,有宋三百余年,九儒之兴。罹于贞佑之火,寇运将更。重发于至元甲午,七十四年中原文物兆开,是为洪武之治。庙中古桧数多翠色参天,惟此本异于寻常万万。圣人手泽,盖有系于纲常名教;芘覆斯文,甄陶万品,岂惟宗枝之盛哉!」又阙里志:元至元三十一年复生于东庑颓址甓隙间。时张□〈〈多上立下〉页〉为三氏学教谕,取而植之,故所渐矫如龙形,高一丈,围三尺。至明孝宗弘治十五年,复毁于火,尚有遗干在大成门内,正德间知府童旭置石栏护之。金埴曰:今杏坛东南隅大成门内所存枯干一株,乃元至元间之所复生,张□〈〈多上立下〉页〉移植今处,而明弘治间之烬余者也。其干直上,杪稍曲,无旁枝,文仍左纽,高一丈,围三尺。盖自孔子手植至今,凡枯死者二,火毁者二,复生者三焉。

    埴考三氏志,孔子井在尼山,曾子井在徐州九里山,颜子井在陋巷,独孟子无以井传。皇清康熙十一年壬子春,邹县孟庙前演剧,忽日中声震如雷,众环顾失色。见阶前地陷,有甃甓圆痕,熟视之则居然井也。次年修庙,遂用此水。乃砌以甓,环以石,而题额之曰「天震井」。噫!异矣!

    鳆鱼,出登州海上,世之席珍也。光武时张步据青、徐,遣使献鳆鱼。宋刘邕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即此。广志云:鳆,无鳞,有壳,一面附石,细孔杂杂,或七或九。北齐颜之推云:即石决明,内旁一月一孔,至十二孔而止,以合岁数。本草云:能治青盲、失精。埴按:说文:鳆,音薄,入声。北方读入为平,故呼鳆鱼为庖鱼。而今南方亦相率呼为庖,则南方而北音矣!误矣!考鳆字无平声,埴谓南方当音薄为是。又按汉书王莽传云:莽忧懑不能食,亶饮酒啖鳆鱼云云。颜师古注云:鳆,海鱼也。音雹 【雹与薄音同。】 。

    南方而误为北音者,予再举一二。如幕府、幕宾之幕,音莫,入声也。乃北音慕 【或音模。】 而南方亦相率读如慕,曰慕府,曰慕宾。又俗名「马踏子」者,其物似杌,而张则可坐,交则可举;乃仆夫携于马后,本为踏而上马,故名踏,音达,入声也。乃北音闸, 【平声。】 南方亦相率读如闸,曰马闸子,此皆南音之讹也。此虽极无关系,然四声不可不辨,谅为通人所留意也。埴曾于邗上询一人何业,答曰作幕,音莫,则江北居然正音矣。

    古人著书,事必核实,所以传于久远。若纪一言,述一事,非确见确闻而遽笔之于书,不惟贻讥今人,且以诳后人也。埴见今人某刊其所纂圣门礼乐统一书,行世已三十年,乃有功圣门之书也。顾其中有一二事误载者,偶因见而指出之。今上幸鲁,乃康熙二十三年岁在甲子。自此迄今,鲁民日望再幸。而是书云:「三十八年驾复幸鲁。」此一误也。皇上亲祀孔子之时,命以御前曲柄黄伞留供庙庭,四时祭飨陈之。盖异于前代帝王之留金银器皿,所以示尊圣之意。而是书云:「以御伞赐衍圣公。」此又一误也。夫此二事何事?圣门礼乐统何书?而可悮载之耶!按巡幸大典,自有史官记注;阙里自有幸鲁盛典一书,而今人后人或有不能尽见。以某之是书据为实事,岂所以信今而传后?夫予非著书者,非好谪人之过也。

    圣祖以天纵之圣,定昭代之雅乐;凡十二律、五音,罔弗推原本根,比次条理,高下清浊,阐究精微,盖九重独深神契者积有年矣。以是诸皇子亦各殚心于斯,能审音协律以谐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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